(去年年底老爺診所的耶誕派對終於在二月初舉行了，結果還是只有七個人出席。美食當前，拍個照留做紀念。)

說起來我採訪時的運氣算很好，有趣的是，在那一年中美工商年會期間，我又挖到一條獨家新聞，這一次更是誇張，我自己都無法相信。

話說十二月年會開幕時，向來都會邀請政府高層致詞。當時的總統李登輝前來出席致詞，美國官方代表裴瑞也代表美國政府發表演說。李登輝提到了台灣和美國的關係只向前跨了一小歩，無法導正美國在亞太地區應有的角色，明顯是在抱怨美國政府不夠重視台灣，這種話李登輝之前早已說過了。裴瑞則提到了兩岸直航後，將有許多商機，美國企業希望可以因此受益。我一聽裴瑞提到了兩岸直航，心裡覺得重大新聞來了，但是我並沒有料到其他媒體完全沒有人和我有同感，當時成群記者坐在台下聽演講，有的是主跑經濟路線，有的是外事路線。

我回到報社後，打電話給外交部新聞司長冷若水，重點只有一個，請他確認裴瑞的談話是不是美國官方首度就兩岸直航發表談話?他支支吾吾半天，一再說他無法回答。我再打電話給聯合報系的兩名資深外交記者求證，兩個人都說確實從前沒有這種美國官方說法。聽完之後，我的新聞報導也大致成型了。我的報導方向就是美國政府首度評論兩岸直航，同時，我還加上了美國運輸部公共事務室主任蘇茲(William Schultz)的說法，也包括了當時的經建會主委蕭萬長的反應。

年會開幕式，所有的相關人士都出席了，恰好給我了大好機會[一網打盡]，我跟著蕭萬長想要採訪他的反應，一路跟到他進去男廁，這是我採訪新聞以來，唯一一次緊迫盯人到廁所，蕭萬長當然臉色不好，但是，如果我不跟著他，這條新聞就不夠完整了。所以，只好厚著臉皮，站在男廁外面苦等。

後來，我也找到蘇茲，表明想請問他幾個問題。他竟然要我等一下，他要先去拿錄音機來。我雖然覺得啼笑皆非，也只好等他找到錄音機了。結果，我們兩個人都拿著錄音機，互相錄對方的談話，那個畫面實在太滑稽了，當時經濟部次長許柯生走過我們身旁，我想他一定覺得很奇怪，因為他回頭多看了一眼。這也是我採訪新聞以來，第一次遇見採訪對象也拿出個錄音機來錄我說話，算是見識了美國官方一板一眼的作風了。

回到報社求證之後，我處理新聞的重點是，裴瑞的談話是美國政府首次對兩岸直航議題發表意見，裴瑞此行談話並已事前徵詢柯林頓政府各部會，蕭萬長則指出，儘管美方表示對兩岸直航帶來的商機感到興趣，台灣政府並不會因為美國政府的表態而加快兩岸直航的腳歩。我當時問了舒茲，裴瑞的談話是否事先徵詢了國務院的意見?他露出奇妙的笑容，點了點頭，補充說不只國務院，各部會都徵詢過了。之所以問到國務院的原因是因為國務院是美國最保守的部會，如果連國務院都同意了，美國官方的意義就更為強烈深遠了。

第二天新聞見報後，所有媒體的重點都在於李登輝對於台灣和美國雙邊關係的抱怨，只有我把李登輝的演說放在最後一段。有趣的是，報社又把這條新聞放在第二版頭條，見報當天，立法委員程建人就拿著這則新聞質詢官員了。後來，程建人的幕僚還寄來好些他寫過的書到報社送我，但是後來離職要搬到美國時，那些書都被我扔了。

寫下這些陳年往事時，除了回憶從前新聞工作的挑戰與趣聞，更免不了有今昔對照的唏噓。當時年會的主題是[台灣成為美商在亞太地區的營運中心—機會與挑戰]，那幾年，台灣政府一再提出要打造台灣成為亞太營運中心。時間匆匆，近二十年來的台灣，經過政權更替之後，再也聽不到政府期許要把台灣建立成為亞太地區的營運中心，是政府不求長進?還是台灣已經被時代潮流淘汰了?這正是讓前記者我感嘆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