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千遍都不能厭倦

鄒惠蓉（台北市中正區）

生女兒雖已時過境遷，回想起來仍令人不寒而慄，撕裂傷痛記憶瞬間穿越全身。

陣痛那天接近傍晚，匆忙收拾和母親搭計程車趕往長庚醫院，才進到待產室，就聽到淒厲的叫聲，我悄悄在媽媽耳邊：「我應該不會吧！」忍著陣陣的痛楚，照著護士的吩咐換衣服、躺上病床、裝了胎兒心跳監視，忙碌的護士丟下話：「才開2指，還得等。」就不見蹤影，整晚孕婦比我慢到的已經生了，只有我除了痛，就是沒進展。

坐在身旁的母親只要我喊痛就伸手輕拍我，我就捏著她手臂不斷抱怨：「媽，怎麼那麼痛，摸不到，壓不住，怎麼辦？就是抽抽抽。」媽媽：「生囝本來叨甘苦，那有可能無疼。」到了半夜，護士看我完全沒有再開指，不准我躺著，催我下床走樓梯，折騰半天沒吃沒喝，拖著笨拙的身體，樓上樓下不停得走，實在走不動想躺回病床，護士高分貝：「再躺就生不出來，會痛更久。」噙著眼淚繼續走，恨不得把肚子打掉。

老公剛好考上公務人員在受訓不能回來，媽媽坐病床邊打盹，走著走著在長庚醫院大樓冷冷清清的凌晨，外面北風呼呼，我汗流浹背，疼痛伴隨著孤獨百般無助，我坐在無人樓梯口嚎啕大哭；邊走邊打瞌睡邊怨天尤人，直到隔天中午，痛得有點痲痺渾身乏力虛脫，護士才大發慈悲讓我上床待產，輕描淡寫：「怎麼才多開半吋。」

下午昏沈中被推進產房，醫生要我鎮靜隨他口令做深呼吸，護士一直叫我用力，沒有任何氣力的我，拼命使勁，卻於事無補，護士爬上床推擠我的腹部，終於晚上七點多生下大女兒，護士邊清理嬰兒邊數落我：「妳女兒根本是我生的，要妳用力你只顧說好，卻動也沒動。」除了不停道謝，我能說什麼？

老公趕回來時我正做著生不出來的惡夢，看他出現嚇得全身發抖，斬釘截鐵告訴他：「我不要再生了，痛死了。」初為人父的他，滿心喜悅，不管我說什麼，只勸我多休息少說話，急著去嬰兒房看他的前世情人，似乎沒心情理會，千辛萬苦生下孩子的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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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一大事，先生陪產記

37歲才結婚，婚後懷孕是家族關注的大事，所以婚後有計畫性的中醫調養、製作飲食配方、精準計算每一次生男週期，終於..看到驗孕棒的變色，心中的重擔才算放下，而第一胎懷孕已算是高齡產婦了，因此謹慎選擇醫學中心為生產的場所。先生為家中長子，長孫的誕生，自然也就投注最大的關心，先生為了疼惜我，也參與我每次的產檢、拉梅茲生產上課，當然最後還有進產房陪產。

原本4月1日預產期，想避開愚人節，就勤加走路希望刺激宮縮，終於3月28日晚上好像破水的感覺，第一胎完全遵照孕婦手冊指引，趕緊帶著準備好的行李到醫院，產房的護理師說：「媽媽，您太緊張了，沒有破水，子宮頸還沒開..｣，當正式進入待產室時已是3月29日凌晨，子宮收縮的疼痛比我預期的還痛苦，隨著每次的宮縮，先生的手就被我捏得發紫，「呼吸，吐氣，…｣先生在旁邊，努力認真地提醒我，趁著空檔時幫我按摩，還得安慰我，一次比一次的痛，先生看我的哀號，越來越焦慮，在醫師的建議下我選擇了自費的無痛分娩，但因此延緩了生產的時間，只好打上催生針，「..準備推入產房，媽媽嘴巴呼氣，不要用力…爸爸請準備進入產房..｣，之前有聽說爸爸在產房昏倒，看到血淋淋的生產過程以後不舉，所以先生也是掙扎了很久，但不敢說不，但事實是先生只是陪在旁邊握著我的手，當小孩剪下臍帶，抱到我身邊，「真醜!!｣是我第一個感覺，但看到懷胎10月的成果，仍是滿心喜悅，先生也飽受驚嚇，「太可怕了，以後不要讓我進去產房了..｣。喜歡攝影的主治醫師，還幫我和baby合照，現在看到照片，還能回憶起當時的情境，。

兒子現已上大學了，生日由4月1日愚人節到3月29日青年節，我們常取笑他：「不想當愚人，要當個有為的青年..｣，先生還常吹噓「您是最幸福的媽媽了，冒著不舉的風險陪您進產房…｣，雖後續又生了2個小孩，先生再也沒有勇氣做這樣完整及標準的陪產了。結婚生產是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事件，由少女變少婦，生產痛苦的記憶猶存，但小孩對人生帶來的喜悅，卻是最有價值的付出。

“生日”的”紀念”

尼亞(北市文山)

迎面走來的同事投來關切、想笑又不敢笑的眼神，和我點頭致意擦身而過。這種眼神我已習以為常，因為在懷孕後期的我，走路搖晃得有點離譜，彷彿一不小心就要重心不穩跌倒。那是因為腿水腫得厲害，兩腿併不攏，走路活像企鵝般搖搖擺擺，又挺著笨重的大肚子，自己都覺得好笑，卻也無可奈何，只能期待早日脫離這企鵝人生。只是我兩胎在脫離企鵝人生過程中都有意外的插曲，讓我在孩子從出生那一刻起，就有了特別的回憶當紀念….

我這企鵝越搖越厲害，就在自己也懷疑是不是終究重心要穩不住時，孩子終於要來報到，隨著陣痛一波接一波越來越密集，期待著新生命的到來，也高興終於要和企鵝說掰掰。

到醫院後還在待產室等了好一段時間，繼續和一波強過一波的陣痛奮戰，直到感覺孩子快要衝出來，才終於可以進產房。想著快要解脫了而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然而，護士檢查後卻偏著頭說：『奇怪，怎麼摸到軟軟的？』不明所以的我們，看著匆忙離去的護士，才剛放鬆的心又懸了起來。不一會，護士推來一台超音波機，醫生檢查後，宣布嬰兒胎位不正，需要開刀！

一時待產室充滿戰鬥氣氛，有些護士奔去準備開刀相關事宜，有些趕緊架著我這個走不穩的孕婦去灌腸。而接下來幾分鐘對我簡直像一世紀，你能想像要憋著一肚子灌腸藥水和一個快要落地的孩子，加上一波波襲來要人命的陣痛，有多麼難熬嗎？另一方面多麼害怕萬一嬰兒一不小心滑出來，卡在半路要怎麼辦？真是身心都煎熬。

幸好最後一切順利，母女均安，如今女兒也已成人。只是我不僅嘗了自然生產全程的痛，也經歷了手術後的痛。而孩子沒有經過自然產的好處，也不無遺憾。

原希望第二胎能彌補此一缺憾，無奈嬰兒頭圍較大，醫生說傷口有機率會繃開，為安全起見，決定也開刀生產。雖然再一次遺憾，好處是可以請醫生順便結紮，一勞永逸。

因為事先就決定開刀，沒有第一胎的周折。等接生完畢，確認嬰兒一切正常，正慶幸第二胎一切順利當口，護士突然探頭問躺在手術台上的我：『你要結紮？』我說：『是啊！』幾秒鐘的沉默後：『我們沒注意你有簽結紮同意書，可是肚子已經縫了一半，醫生也已經走了！』老天啊！祢真愛開我玩笑啊！都到最後關頭了還能有差池！『那怎麼辦？』我問，請醫生回來，然後再把肚子打開來做手術嗎？可是手術房裡一片沉默。這時我想像著我的肚子還開著一半的口等著，像是無言的抗議。唉！我想我知道答案了：『那…就算了，直接縫起來吧！』我還能說什麼呢？還好當時不興醫療訴訟，不然我要是不小心生了老三，可不可以找醫生要養育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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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生自己來 鄭明豐 / 台南市東區

「老李，妳老婆會找主任接生嗎?」我有點不安的問一起在婦產科的同事。

「當然啊，不然你敢自己接喔。」老李想都沒想就反射性的回答。

「我有一點點想要自己來。」我還是有些猶豫的回答，老李則放下手邊的工作，「同學，你很勇敢，我的電話要留著喔，臨時有狀況就別客氣。」

唉，我也是身不由己啊，老婆大人非要我親手來不可「這是你製造的，你要負責，況且你是婦產科醫師，我不管，你要幫我接生。」

聽老李說，以前就有個住院醫師不小心把自己的小孩掉到垃圾桶裡( 我們接生的時候，垃圾桶會放在產婦大腿中間)，回家有沒有罰跪就不知道了。

終於還是等到這一天，夜裡老婆搖醒熟睡的我，「老公，好像破水了.....」心裡第一個反應就是----完了，破水沒有叫痛，要準備跟時間比賽了。破水必須盡快生產以免感染，但是沒有有效的產痛，產程會拉得比較長。

子宮頸已經開全一個多小時， 頭枕後位還沒轉正，還是打電話給老李討救兵吧，但是「小鄭，真的很抱歉，我現在剛好不在台南.......」，天啊我就知道，這種事就是會發生。

可愛的護士不安的關心說「鄭醫師，你沒問題吧？」連躺在產台痛到沒力的老婆，偶而也抬起頭模模糊糊的問著說「老公，我可以生嗎？」。

現在可沒有另一位婦產科醫師幫忙，我絕不能手軟，絕不能讓自己寶貝女兒的人生從垃圾筒開始。

我靜下心來對自己說，現在躺在產檯上的只是我的產婦，正要出生的也不是我女兒，剪開會陰吧，接著一連串夢幻的反射動作，胎頭出來後，命令哈氣停止用力，保護會陰，前肩膀出來後拉出後肩膀，接著胎兒及羊水湧出，迅速吸出新生兒口鼻的羊水，避免第一次哭聲時嗆入肺部，我的習慣是左手倒抓新生兒的雙腳，像特技表演一樣，右手結紮臍帶，說時遲那時快，可能比預期重，落抓了一隻腳，此時嬰兒與垃圾桶間多了張綠布巾，真驚險，小姐真感謝你細心喔，冷汗瞬間也飆了出來，深吸口氣，穩定拉出胎盤縫合會陰，沒事了，小胖女兒3800公克，難怪會抓不住，健康洪亮的哭聲終於也解放了產房緊繃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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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命不好弄

Carolyn(新北新莊)

生產，是女人一生的大事。雖然常聽到形容女人生產結果的一句話：『生得過，麻酒香；生不過，四塊板』，但是沒生過，不知道這句話的意思，直到自己生產時，才知道是一場生死的搏鬥。

記得生老大時，因為羊水先破，肚子並沒有陣痛感，只感到有水斷斷續續的流出，碰巧當天是產檢門診，台大主治醫師用試紙驗流出的液體確認是羊水，就咐囑我直接辦理住院，可是心想:「什麼東西都沒有準備，怎麼住院？」，就打了通電話給娘家媽媽告訴她我需要直接住院，結果媽媽說：「你肚子會痛嗎?」，我說 ：「不會啊!只有水流出來，醫生叫我去住院耶!」，「那妳不用那麼早去啦!等肚子痛再去，才不用等很久，妳先回家洗澡吃飯再說。」，我就先坐計程車回家，還在家睡了一晚，到隔天早上十點才悠哉悠哉的晃去住院。

辦好住院到待產室，護理人員看到醫師前一天開給我的住院通知，一臉驚恐的問我怎麼拖到這麼晚才住院，還趕緊通知主治醫師，沒多久醫師趕來，生氣的責備我怎麼不聽話自己跑回家，請護理人員馬上打催生針，開始時沒什麼感覺，還可以跟旁邊的人說說笑笑，到了當天下午，就覺得肚子有一陣沒一陣的痛，醫師還三不五時的問我陣痛間隔多久，看子宮口開了幾指，然而到了半夜，子宮口才開一指，護理人員說還沒到產房時機，要我再努力，就這樣撐到了天亮，肚子開始劇烈陣痛，陣痛時間間隔越來越短，痛到雙手抓著病床旁的欄杆不停顫抖，又怕大叫力氣耗盡生不出來，只能哭喊叫媽媽。

眼見比我晚到待產室的產婦都被推去產房生產，肚子實在痛到不行，苦苦哀求醫師乾脆剖腹比較快，醫師說沒人幫得了忙，還是鼓勵我加油，再撐一下，可以自然生就自然生，好不容易到隔天下午，終於開了四指，一到產房，溫度冷的像太平間，四肢被綁在產檯上，醫師說陣痛一到就用力，還有住院醫師幫忙在肚子上方用力推一把，總算把兒子順利生下來，當下第一個念頭就是：「好小子，幸好你這輩子不用經歷媽媽這樣的過程。」。

一生完雖然不再有陣痛，可是耗盡氣血的我，在恢復室裡感到全身發冷，好心的護理師拿了兩床暖被還是覺得很冷，無法調高溫度的空調，是因為怕產婦感染。接生的醫師告訴我羊水破了，胎兒必須在24小時內生產，但是我已經超過50個小時，必須進一步檢驗新生兒是否有感染的狀況，一下子初為人母的喜悅瞬間蒙上一層陰影，終於了解當初醫師生氣我沒有馬上住院的原因。

兩天後，醫師巡房時告知沒有感染，謝天謝地心上的石頭總算落下，不過隔天辦理出院時，因為新生兒黃疸要留院觀察，剛生完孩子的我，出院時竟然沒有辦法帶著孩子回家，一向自認為堅強的我，透過玻璃看著照光的孩子，眼淚還是不自主地流了下來。

生兒育女，是一件辛苦的事，生完老大後，告訴自己打死也絕對不要再生，誰知道兩年半後，不怕死的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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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平安健康

許瑞庭／庭院深深（北市內湖）

選擇自然產的我，就在預產期的前一天，哇！落紅了，肚子亦突然開始抽痛，一陣又一陣，住院醫師問我要不要打無痛分娩，雖然「極『痛』難耐」，痛得我錐心刺骨，但鐵齒的我因為曾聽朋友說：「不打對小朋友比較好！」於是我堅決的給予答案說：「謝謝！我不要打。」助產士看到我痛苦的表情決定再跟我確定一次，但我的答案「始終如一」，就這樣開了一指、開了兩指，這時我真的痛到極限了，汗水涔涔的我放下尊嚴，問助產士說：「我現在想打『無痛』了，可以嗎？」些時助產士只能冷靜的跟我說：「現在不能打了！」於是我只能繼續用力，於是很快就開九指了，只是痛到最我再也已經沒力氣了，這時我的主治醫師也馬上趕到產房，醫師看我奄奄一息的模樣，明白我已經盡了全力了，但胎中的兒子就是調皮，最後決定採用真空吸引輔具，就這樣兒子終於被「吸出來了」。

和大家數的媽咪一樣，聽到兒子肺活量很大，真的很感動，但看著兒子全身滿滿的胎記，難免擔心他會不會未來到處都黑黑的，加上真空吸引出來的關係，兒子圓圓的頭卻有一個區塊腫得像極了一顆「橄欖球」，讓初為人母的我難免「杞人憂天」，擔心到忍不住流下幾滴擔心的眼淚。

出生後第三天，雖然想繼續住院休息，但護士表明病房數不夠，以我目前的狀況一定要出院，於是我便馬上被老公載到原本就規劃好的「做月子中心」，只是不知怎麼的，住在月子中心第三天，我便突然「上吐下瀉」，當下我不知道要責怪誰，只能馬上就趕往醫院掛急診，後來醫師表明我是罹患「急性腸胃炎」，下面痛，上面也跟著痛，然而為了馬上可以給兒子親餵母奶，我只能樂觀的解讀告訴自己說：「這樣也不錯，產生完體重頓時就像溜滑梯般滑了下去。」 而後我與兒子的狀況越來越好，母奶越來越多，兒子身上的大小胎記與小蘿蔔頭上的「橄欖球」也總算漸漸消失了。

兒子至今已五歲了，平安健康，很多人問我：「要不要再生一個？」坦白說我曾經想過，然而因為舊疾復發，必須天天吃西藥控制（懷兒子時狀況很好不用吃），為了不要造成任何的遺憾，我與老公討倫後選擇呵護好家中唯一的寶貝，直到我們再也沒力氣了！

E-mail：channl0210@gmail.com（補加真實姓名和e-mai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