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得轉回說說那天早上發生的事。

事情是這樣的，話說那天早上臉沒洗牙沒刷的我匆忙攔台計程車直奔台北火車站。

不塞車的話算算還有20分鐘的時間，剛好衝進高鐵站前買齊麥麥早點外帶一盒潔牙線。

說真的，吃完東西沒刷牙可以，沒立刻掏出牙線”齜牙咧嘴”一番可就惱煞人。

真的！

最討厭東西卡牙縫的不適感，那種卡卡的、像要把牙縫撐開的擠爆感令人極度的不適、不安和不開心，就像世界末日來臨！

可以不帶牙刷不能沒有牙線，這是郁文的生活哲學。

停等紅綠燈的當下郁文瞄向右手邊，停白線前的卡車司機老大哥一邊刷牙一邊等紅綠燈的奇景，令坐計程車內的我一張嘴張的老大，彷彿見著＂笑話一籮筐＂真實版電視節目在台上演。

「那個，小姐。」左前方的司機大哥自後照鏡呼喚郁文。

「嗯。」郁文懶洋洋回答，依舊目不轉睛看著右手邊的司機大哥＂特技表演＂。

「小姐，我是說那個…那個…」

司機先生欲言又止的模樣令人錯愕，就好像突然間見著什麼不該見的東西；吞吞吐吐的情形就好像…好像…好像自後照鏡見鬼了！

「嗯咳。」

綠燈亮車往前開，司機邊打檔邊踩油門，口中喃喃自語：「不該開夜車的，就算開夜車也不該連幾日沒好睡，這樣，難免精神恍惚噢。」

「喔。」因為綠燈一亮右手邊的卡車立刻前衝！沒得看表演的我無精打采的回應著。

我知司機大哥說什麼，他的意思是我的左手邊趴伏一名長髮男鬼。

這隻長髮鬼就是郁文房間天花板上夜夜和郁文對照如同八爪章魚般匍匐不動，長髮垂落青森森獠牙外露的那隻鬼。

說真的這隻鬼何時跟上車，迷迷糊糊的郁文一點也不知；只知司機大哥慘白臉說話的那一刻，就是我倆一起見鬼的時候。

那隻鬼一動也不動，就如同在家裡一樣趴伏著，自上至下瞪望我，安安靜靜不說話。

在家的郁文曾經數度開口問：「請問你不是男鬼嗎？為何長髮垂落如同女鬼一般？」

問題自然得不到回應。

還是透過媽和電話裡的二舅公閒聊時得到答案：「是說死去的鬼魂的頭毛很奇妙，如同陽世間的人一樣，不受限制照樣生長。換句話說，死人的頭髮會不停的成長，魂魄亦然。這也是陰間的鬼頭髮長長的主要原因，無論男鬼女鬼皆然。」

喔，我明白了。

這就是男鬼像女鬼的原因；如同陽世間留長髮的男人像女人一樣，從後面看來無分軒輊，極易搞混。

都是長髮惹的禍！

「喂，我跟你說，你跟著我沒好處，快快回家。」那隻男鬼一動也不動。

司機大哥嚇壞了，不住念佛號想把背後那名狀如蜘蛛的鬼魂趕跑，徒勞無功。

「我跟你說，你要跟也行。請你隱身不要嚇壞無辜的民眾，明白嗎？！」

明白！

陡然聽聞粗嘎又刺耳的男聲自消失的魂魄匍匐處傳來，司機大哥和我都嚇傻了！

「求求妳趕快下車吧，車資我一毛也不要！麻煩小姐趕快走人。」在司機的哀求聲中郁文無奈下了車，咕噥著：「又沒要他跟，把氣出在我身上幹嘛？」

司機大哥很快鎖車走人。

我猜他今日第二趟行程一定是直奔行天宮拜拜驅趕霉運，順道至地下街求靈求符驅邪。

這麼有效的話，第三天的我就不會從報上看到他出事的消息－連人帶車摔落台北大橋下的消息，一直到三天後才連車帶人打撈上岸。

據說人死後的8小時男人會實現一生中的最後一次願望，也是最Man的一次堅挺。

人死後的36到48小時屍體僵硬現象逐漸消失，身體重行柔軟，柔軟到可以表演柔道和各項高難度雜技。

人死後的72小時由於身體大量細菌腐化，體內富含蛋白質的各個內臟開始腐爛，胰腺開始消化自身。

人死後的3到5天身體出現浮腫，帶著血液的泡沫自口鼻慢慢流淌出，多麼美好的一天！

這一天也是司機大哥的體液自緊鎖住的車門流洩出來，身體組織慢慢脫落的前一刻，其腐化程度亦符合醫學上所稱＂正常＂的回歸自然過程。

跑車過度勞累是意外的唯一解釋。只是不合常理，極度不合常理！

據民權東路上某家小旅館的老闆指認，這位徐姓計程車司機三天前才在他經營的小旅館休息，整整睡上四小時，睡醒後精神抖擻，說連日來的疲憊一掃而空。

你看，這位運將大哥多麼的保護自身，不想被無情的厲鬼打敗。

可是我猜他仍然逃不過八爪章魚鬼的襲擊，「壯烈犧牲」！

可憐的司機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