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二天表哥走了。

長達十四天的輪休假期結束，婁表哥和小表妹依依不捨的道別：「好好休養，眼睛是靈魂之窗別讓它過度勞累，知道嗎？」

對於表哥的殷殷叮嚀，郁文感激在心，也明白表哥為何這樣說。

昨日陽台上演的驚魂劇郁文的表現如同撞鬼般。

那位長髮紅衣的女鬼不懷好意的盯著我們，最後才如同倩女幽魂飄然遠去。

我不敢跟表哥說這件事，他一向不信這些怪力亂神，就連21年前阿公過世的時候阿嬤說頭七看見阿公的魂魄歸來，小小年紀的他都嗤之以鼻：「阿嬤思念阿公過度，夜半起身如廁恍神，才這麼說的。」

小小年紀的我知道婁表哥錯了，阿公的靈體真的有回來，回來看阿嬤、家人還有他最疼愛的小孫女。

那天阿嬤問阿公跟我說什麼，就是看見阿公的靈體喚醒小孫女，才這樣問的。

我跟阿嬤說阿公交代二件事。其一是海上喋血的經過，也就是大副因為不滿當船長的阿公分配漁獲不公使他蒙受損失，因而憤而和幾名菲籍船工聯手將阿公殺害，再將他的屍體扔進海裡，謊稱是阿公自己不小心失足落海。

後來警方重新開棺驗屍證實我的說法，阿公的落海事件真相大白，因此得以順利投胎不再現身煩擾家人－這是做師公的二舅公說的。

再來是金條。

沒錯！黃澄澄的金條使阿嬤和家人的生活得到改善，老屋改建成二層樓式的洋樓，舅舅阿姨們得以讀書。這都得歸功於阿嬤眠床底下起出的十數根金條。

阿公告訴我，他將畢生積蓄全換成這些黃金，然後偷偷的埋藏在紅眠床底下，預備老年時頤養天年用的。

因為他死了，這些頤養天年的東西歸阿嬤所有，他希望小孫女的讀書費有著落。

可是媽媽那時候因為爸爸的外遇問題和爸爸吵得不可開交，憤而搬回娘家住。

後來爸媽簽字離婚，阿嬤當著眾子女的面交出一根金條，言明媽媽和我得搬出去住自食其力，她老了，管不動了。

那時的阿嬤才56歲，並不老。因為這件事情，郁文沒有說出阿公的第三個遺言。

誰讓媽媽的娘家這麼無情呢？！郁文要阿嬤知道媽媽和外孫女不是好欺負的。

所以我把阿公的遺言藏起來，並沒有全部講出去。

彼時的我很得意，一直到發生那件事情我才感到後悔，深深後悔。可是來不及了！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

我不知道你們信不信「報應」這種事，我可信。不然小白球不會那樣湊巧碰上我的左眼，然後開啟一連串的噩夢揮之不去。

表哥走了的當天，大白天郁文就見著幾隻鬼藏在家裡，躲在陰暗的角落，總是不說話。

這些鬼的眼神幽幽悽悽，面目十分可憎。有的躲在大門後；有的蹲在浴室裡；還有一隻盤踞在臥室裡的天花板上，整個身子匍匐如八抓章魚般長髮垂落，青森森的獠牙外露，和躺在床上的我對望。

初時的我好害怕，不肯一個人睡，總是藉故跑到媽媽房裡相擁而眠。

可是那隻鬼照樣跟過來，擺出同樣的臉孔和姿勢，就好像幾百年來都是如此，「拜託」我不要打擾到他的「規律生活」。

幾天後的我居然適應了。

因為那幾隻鬼就這樣站著、蹲著和趴伏著，動作和表情總是一樣，如同百貨公司櫥窗裡的人形台一動也不動。

天真的郁文以為就這樣，殊不知這是噩夢的開始。

好戲，在後頭。誰也別想擺脫這些厲鬼的糾纏！就算有陰陽眼也一樣，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