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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7/27 20:49:05瀏覽430|回應1|推薦11 | |
1. 打小的我就有特異體質。 六歲時阿公過世了,他的遺體漂流進港口,被近海捕撈的船隻打撈上岸。我跟隨一堆親戚擠在圍觀的人群中湊熱鬧。 我看到了。 看到阿公泛白腫脹的屍身靜靜地躺在漁港邊,他的右眼是睜開的,全身上下一絲不掛;左小腿沒了,半邊臉面也沒了,聽說是被海中的魚群給啃嚙撕咬的悲慘下場。 這並非年紀小小的我首度看見男性象徵。 半年前和表弟一起沖涼水澡的時候,頭一回看見男生的小雞雞;短短瘦瘦小小的,兩邊圓圓腫脹東西引起我的注意。 他們說那是卵蛋! 這個名詞是大表哥和隔壁的哥哥說給我聽的,可是我注意到,阿公的下體沒有卵蛋。 「阿娘喂,夭壽喔!啥米郎尬記咧嬰仔帶來看死人?緊帶走!嬰仔郎不通看,看了暗時做冥夢,緊走。」六嬸婆大呼小叫的命小舅舅趕緊帶人離開,離開命案第二現場。 是的,葬禮過後親戚們東拉西扯,邊撥(台語"吃"的意思)檳榔邊嗑牙,大意是阿公死於非命。 我和小表弟忙著學包檳榔,以石灰塗抹檳榔葉,再將幼嫩的檳榔包進翠綠的葉子裡,一顆顆包好排放整齊,置於供桌旁的塑膠紅盤之上供賓客享用,神桌底下還有一只垃圾桶,專供大人們呸檳榔汁兼吐檳榔渣用的。 「喔,真該死!那群土匪尚好係乎鯊魚咬死。」三叔公呸了一口檳榔汁,恨恨然。 「這丟係命,命中註定。阮爸爸這世人不做壞歹誌,卻給這款小人騙錢騙人兼騙命,冤枉喔。」二阿姨說到傷心處,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訴。 泣訴上天的不公,怨恨天老爺的不平,讓爸爸魂魄無依,九泉之下難以闔眼。 眾親戚七嘴八舌的議論紛紛,阿嬤始終沒說話,我算過,從早上七點到現在阿嬤最少吞了八顆檳榔。而現在,尚未過午。 我猜到就寢前,阿嬤的血紅大口至少得吞進二十顆檳榔以止傷療痛,這還是最保守的估計。 「唉……」一聲幽幽長嘆,引起親戚們的注意。 這聲長嘆來自於始終沒說話的阿嬤嘴裡,令眾人矚目,強打精神聆聽:「阮這世人就這款命,嫁一個死一個,再嫁死一雙。」阿嬤紅了眼,又道:「頭一個南洋做兵沒返來,第二個乎人推入海裡含冤死去,阮真歹命!」 阿嬤抬起頭,眼掃過眾人嘆口氣,說話:「林哉影某,昨晚頭七卓仔有回來,我喊他他不聽。」阿嬤說到這突然打住,眼神往我這頭飄來,看了許久才道:「阿文,你阿公和妳講啥,妳甘ㄟ記咧?」 是的,我有陰陽眼,阿嬤知道。否則那天在漁港,孫女見著阿公的屍首,神情不會那樣怪異。 這當然不是因為阿公的卵蛋被魚吃掉了的緣故。 這是因為,一向疼愛我的阿公西裝筆挺的站在屍首後方,朝孫女揮揮手含笑打招呼。 阿嬤也明白當她的手蓋在獨眼的阿公臉上輕輕撫過,阿公並未闔上眼;第二回阿嬤認真的喃喃自語請求阿公賞臉,依然失效。 就在阿嬤驚慌失措的時候我看看英挺的阿公,朝他站立的方向微點頭,小手順著阿嬤揮舞的手勢向下拂去,那死不瞑目的獨眼才倏然閉上。 阿嬤知道為什麼。 我的左眼有法力,看得見奇奇怪怪的東西;包括你們稱之為「靈體」的骯髒東西。 可是很奇怪,我看見的靈體通常是打扮得齊整又得體。 該怎麼說呢?呃,就是和殘破的可怕身軀完全不一樣的東西。 聽說右眼看出去的東西最骯髒可怕,也就是世人最不願見到如同貞子般的可怕鬼東西! 幸虧我的右眼沒法力,也因此到現在活在正常世界的我很幸福很快樂。 直到那天早晨被可怕的東西纏上後用盡全力揮之不去;夢靨,就此展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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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