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春兒，幫我把雪氅拿過來。」挺著八個月肚的雪兒，趁著大雪放假前的最後一天，想到教坊去和學員們聚聚。
　　
　　就快過年了，有家可回的學員們，有許多位都準備好要回家過年。無家可回的也早安排好在放假期間到掌珠閣或薛寶閣等地方實習。除夕夜則由小豆子和外公外婆在掌珠閣替這些無家可回的小學員們置辦團圓飯。
　　
　　「妳肚子這麼大了，我看就別去了。」春兒一面勸說，但還是一面幫她將衣服拿了過來。
　　
　　披上了雪氅，雪兒笑著說：「接下來兩個多月不須授課，況且她們開學後我大概也生了，可能有很長一段時間見不到她們，不趁今天和她們好好聚聚，恐怕再見面時，都拖過大半年呢。」
　　
　　「春兒妳也別勸她了，她答應過那幾個小娃兒們，今天一定要過去的。」一旁，正在套靴的大影也發話了，「我已經準備好了馬車，今天我們就坐車去，不會冷到的。」
　　
　　一一送走了相處了兩年多的學員，看著幾個已略具女孩身量的小掌珠，雪兒心中安慰的想，總算是有些成果出來了。
　　
　　這時古娃走了過來說：「雪兒姊姊，我在湖邊那山坡地給妳放養了三十隻放山雞，托趙奶奶看著呢，妳如果生了娃娃，可要通知我每天捉一隻給妳送進宮去。」
　　
　　「那就先謝謝古娃囉！」雪兒含笑的看著她說：「不回家過年嗎？」
　　
　　「除夕回去幫我娘做年夜飯，大年初一我就回掌珠閣幫忙。」古娃認真的說。
　　
　　「為何要這麼辛苦？」雖然她奶奶很不想要她，但古娃的娘堅持未將她賣斷。
　　
　　「我奶奶還是會怪我回去吃閒飯。」古娃嘟著嘴，「不過我想偷偷將一些私房拿回去給我娘。」想到了娘，她又笑了。
　　
　　「我和妞妞說好，過年期間要多做一些烤鴨和烤鵝賣，已經和賣鴨的小販說好了，每天送五十隻過來。妞妞說她會很努力的叫賣，賣到的錢扣除成本後，利潤我們兩人對分。」
　　
　　「哇！每天五十隻，那賺很多耶。」大影在一旁鬼吼鬼叫。
　　
　　「妞妞也想多存一些錢，她說明年她娘大概會把她大妹也給賣了，她想先把妹妹的賣身錢給賺起來。」說的是滿臉無奈，但也慶幸自己沒有妹妹。
　　
　　「妞妞她娘真是……」大影氣的不得了。
　　
　　「大影姊姊別生氣，妞妞說她不難過了。」古娃像個小大人似的拍了拍大影。
　　
　　「她說她已經和很多人都說好，除了幫忙賣烤鴨外，她還幫小桃賣繡品，幫小柳賣春聯、字畫，還有毛筆等等，一個過年下來她就可以賺的飽飽的，不怕的……」笑的是一臉天真，「我們都只怕沒機會賺錢，只要有錢可賺，辛苦一些不算啥的。」古娃說完，又笑的一臉滿足。
　　
　　接過雪兒給的小紅包，古娃笑兮兮的拿著小包袱回家去，那裡頭是她給家人準備的新年禮物。
　　
　　看著穿著粉色新衣往外跑的古娃，幾個大人們心中又是安慰又是心疼。
　　
　　每年春夏，她們都會統籌給學員們做兩套長衫，還都是男裝，只有過年前這兩套過年新衣是女孩的裙裝。
　　
　　大影就很不解，為何要給這些個女娃們穿男裝呢？
　　
　　「為了讓她們可以在未來和男人平起平坐，也為了得到別人的尊重。」雪兒在和大家討論服裝時說了以下的論點。
　　
　　在這個以男性為尊的社會裡，將來這些個小娃們要能和男人共事就必須先收起女孩嬌柔的那一面。穿上男裝不只是讓她們工作方便，更要能讓來接洽生意的人一見到面，就先能尊重這些人，不因性別而歧視她們。
　　
　　不讓她們刻意扮成男人，就是要讓外人知道，掌珠就是些能力不輸男人的女人。看到她們穿男裝就清楚她們是在工作，每個人必須以對待男性之禮來對待她們。
　　
　　佩帶上扇子的標誌是想突顯掌珠這塊招牌，畢竟，未來雪兒還想把掌珠的理念推廣到龍祥的各個城鎮呢！
　　
　　「我看這些娃兒們都很能幹，不出幾年，一定會讓掌珠大大出名的。」大影一面走一面說。
　　
　　離開了教坊，雪兒趁著天氣好想走走路、運動運動方便以後生產，所以大影讓車伕架著馬車跟在後頭，而她和春兒則護著雪兒慢慢的走回皇宮。
　　
　　「就是要出名才好！」雪兒滿足的笑出了兩個小梨窩，「未來，當我們將掌珠擴展到外縣時，才能有更多的金錢和擙援，也才不會有太多的阻力。」一面走一面輕撫著自己圓滾滾的肚子。
　　
　　「畢竟這年頭，很多的傳統家庭還是不願意家中女孩拋頭露面。況且，我最終的目標是—不再有人視家中的女孩為賠錢貨，更不希望有人再輕易的就將自己的掌上明珠給賣了。」清楚的足跡踏在雪地上。
　　
　　「別說妞妞不在意……」雪兒輕嘆一聲：「若她真的不在意，就不會急著努力賺錢想贖回妹妹的賣身契。」
　　
　　「我永遠忘不了那年，當妞妞聽到她娘要將她賣斷時，那臉上的傷心和絕望。」扶著大影的手一緊，「她娘對她所造成的傷害，可能這一輩子都會是妞妞心底永遠的痛。」
　　
　　「妳有沒有想過，創立掌珠這事……既艱辛又難討好，需要的時間又長，未來還可能會讓一些衛道人士群起攻擊。」大影有些替她擔心的問。
　　
　　「當然有想過！」語氣淡然卻又無比堅持，「太子他大娘就罵過好幾回了不是嗎？」對著大影苦笑了下。
　　
　　「就因為需要的時間長又難討好，所以這第一批的學員才如此重要啊！」走的有些喘，雪兒找著路邊一顆大石，暫時坐著休息。
　　
　　「等第一批學員學成了，也成功了，未來的路就不會這麼困難。」拿起袖子輕拭薄汗，既便是大冬天，挺個大肚子走這麼一段路也是會冒汗的。
　　
　　「要罵就隨別人去罵吧，反正我無愧於天地，更無愧於心。」晶亮的雙眼放眼四望，溫柔的眸光裡頭有著深深的智慧和無比堅毅。那亮燦燦的光芒，讓身旁的大影和春兒都不禁看傻了去。
　　
　　休息夠了，正當雪兒想起身繼續走時……
　　
　　「大姊！我終於等到妳了……」一道鮮紅的身影突然從一旁攛出。
　　
　　剛起身還未站穩的雪兒突然被嚇著的往後倒退了兩步，大腹便便的她還差一點踩空，還好大影的反應靈敏，立刻一手攔抱住她，才沒讓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驚魂未定的大影將雪兒小心翼翼的重新扶坐在大石上。讓春兒接手查看雪兒的情況後，隨即破口大罵：「柳霜兒，妳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女人，妳知不知道妳在幹什麼……」大影真的是被柳家這一家子無知的女人給氣壞了。
　　
　　「我……我……」對上駱影發火的怒容，闖了禍的柳霜一時說不出話來。
　　
　　「太子妃肚子這麼大了，妳就這樣突然闖出來大叫，要是嚇到了她而有個什麼閃失，妳擔當的起嗎？」駱影單手叉腰的指著柳霜鼻子罵。
　　
　　「誰……誰叫她都不准我進宮去見她，奶奶叫她回來她又不回來……」柳霜好似不認為自己有做錯，還在那裡大呼小叫的，「我才不要隨便嫁給什麼阿貓阿狗的人，我要她替我找一門配得上我的人……至少也要是個王爺我才要嫁……」滿口的大言不慚。
　　
　　「她！她！她！妳以為太子妃的頭銜是叫假的啊！」駱影氣的捲起了袖子。
　　
　　今天要不好好的教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柳霜一噸，她就不叫駱影。
　　
　　口中暗嘯一聲，兩道人影無聲的在柳霜身旁落下，嚇的她倒退三步的猛拍自己胸口說道：「嚇死人了，妳……妳要幹什麼……」
　　
　　「幹什麼……」陰惻惻的慢慢往前走，先折拗了雙掌指骨幾下，弄出了幾聲可怕的「咑、咑、」聲，再扭了忸了頸椎，臉上掛著不屑的邪笑說：「當街衝撞當朝太子妃還出言無狀，妳說……我該幹些什麼好呢……」
　　
　　話完，對著柳霜身側的兩人給了個暗號，兩人隨即上前架起了柳霜。
　　
　　柳霜嚇的想開口大聲呼叫，但還未呼出口就被駱影給先點了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