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店包廂內的晚宴,讓家人還有客人都玩瘋了。
小梅在她的勸導下,接受安東尼奧和她一起聯手變裝。換上偏藍的變色隱型鏡片,又戴上一頂金黃假髮,靠著安東尼奧過人的特殊眼光,活生生的將土味十足的小梅,改造成一個洋味十足的洋妞。
她告訴小梅說,外表的改變不算什麼,唯有她的心堅持不變,才能讓自己變強到不畏懼父兄的壓迫。所以,她一定要勇敢的踏出房門去。
這些話,小梅聽進去了。
在大哭過後,小梅對她說:「我要去補習,我要再唸書,我要努力工作,等存夠了錢,我要把媽媽還有妹妹都接出來照顧,再也不讓爸爸一喝醉酒就打她們。」
很典形的惡性循環,貧窮、弱勢、輟學、下海、生子、酗酒,又再次的貧窮、弱勢、輟學、下海、生子、酗酒……如此不停的循環,終究要有人有勇氣跳脫出來,才有辦法終結這種循環。
飯店的包廂內,小梅拿著麥克風,將所有的心酸都唱進了歌曲中。原住民天生的好嗓音,讓聽不懂歌詞的安東尼奧都跟著在一旁扭腰擺臀的跟著配舞。
小鈴一面給大家佈菜一面說:「我在台北工作忙,恐怕沒有時間常回來。」又給奶奶添了碗佛跳牆,「不過我會努力奮鬥的,絕不給我們原住民丟臉,也不給爸爸丟臉。」
轉過頭來又交代弟妹說:「要好好認真學習,不要怕吃苦。」
替爸爸和大弟還有自己都倒了杯酒。為了招待安東尼奧這位貴客,小鈴豪氣的點了瓶高價XO。結果他老兄竟然嫌棄不喝,硬吵著要喝「笑蜜揪」,讓小鈴沒辦法的只能從爸爸帶來的伴手禮中拿出了小米酒給他。
小鈴舉起酒杯對著爸爸說:「家裡就請爸爸再多辛苦幾年。」隨後一口喝乾。
杯榥交錯的空隙中,小鈴看到了爸爸眼中,有著懊悔又欣慰的閃光流動著。
小杯子再添滿,接著對著弟弟說:「以後家裡的重擔就要交在你身上,請好好照顧爸媽還有奶奶,有什麼問題一定要打電話給我。」說完又是一口乾。
弟弟大聲回道:「二姊,妳放心。」說完也是一口乾掉,鄒族勇士的豪氣盡顯。奶奶安慰的直拍著她的手。
這時,唱完歌的小梅也端著酒杯走了過來,對著安爸爸說:「安爸爸,若我媽、弟妹須要幫忙的話,請您多少伸出援手,讓小梅在台北能夠放心的打拼。」
小梅的情況,剛剛小鈴大概都對他們說了。這時安爸爸也豪氣的說:「只要我有看到,一定會幫忙。」說完也乾了酒杯。
小梅聽到後,「哇!」的一聲又哭了出來,邊哭還邊說:「謝謝、謝謝……」
這時,安東尼奧走了過來,滿臉狐疑的看著小鈴說:「看不出來耶!妳酒量這麼好。」
小鈴不好意思的說:「我們原住民很多人天生酒量就很好,只是看你要不要喝而已。」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工廠工作那麼忙,根本沒時間喝酒,何況,辦公室裡面都是女人,哪有機會喝酒啊……」
看到小鈴和安東尼奧又用西班牙文在嘰哩咕嚕,安爸安媽把小梅拉到一邊,問:「妳和小鈴真的在工廠做助理嗎?」
小梅猛點頭說:「對啊,我才剛開始,不過,小鈴姊做很久了,是工廠裡的幾個主要幹部之一,很厲害的……」兩眼閃閃發光,滿是佩服之色,「我聽說幾個老闆背景都很雄厚,工廠福利好又很賺錢,所以我一定要在那裡努力工作,死賴著不走。」雙手還誇張的握緊小拳頭。
從小梅口中證實了小鈴的說詞,兩老這時才真的放下心來。
* * *
小鈴拉開厚重窗簾,拿著酒杯和酒,打開落地窗走了出去。
兩腳縮在陽台的椅子上,就著夜色,欣賞著外頭這一片孕育自己好山好水。
房內,喝多了的小梅已經睡了,她卻了無睡意。
這時,手機鈴聲響起,小鈴馬上接了起來。
「聽說妳喝酒了?」是愛人醇厚的聲音。
「嗯……」尾音拉的長長的,帶著些慵懶和嬌氣,「安東尼奧背著我向你告狀齁?」略帶撒嬌式的抱怨。
「呵呵呵……」電話那頭是荷西暢快的笑聲,「聽說小米酒很好喝?」
「只有他喝小米酒,我可是喝他不想喝的XO,現在也還在喝……」電話這頭的人扁了扁嘴,聲音越說越小。
「怎麼,心情不好?」男人敏銳的問,道:「不是和家人把誤會都解開了嗎?」
女人抬頭仰望滿天星子,「對我而言,現在誤會解不解開已經不重要了……」語氣中有著哽咽,「我對人性失望透了。」
「為了小梅的事嗎?」
「嗯!」吸了吸鼻子。
「別讓自己不開心……妳已經做的夠多了。」荷西在千里之外開導著她,「安東尼奧說妳今天表現的很好,像個千面女郎一樣。」
「讓他看笑話了!」又吸了吸鼻子,但馬上又笑了出聲。
「你那頭順利嗎?」終於想到要關心愛人了。
「很順利,我奶奶全力的支持我。」荷西一面講電話一面給自己也倒了杯葡萄酒。
「幫我留一些小米酒品嚐吧!」男人低低的嗓音像醇酒一樣令人迷醉,「來,和我也乾一杯……」
「你也會喝酒?」小鈴訝問。
「不會喝酒算什麼男人?」很大男人的說法,「不過,我最多就只能喝個幾杯葡萄酒而已,再多就不行了。」
「酒量這麼差?」小鈴皺了皺鼻子。
「是啊!以後我們一起出去應酬,就要靠妳幫忙擋酒了。」荷西開玩笑的說。
「我也很久沒喝了……」小鈴輕嘆一聲,「今天是碰到了,不得已才喝的。」
「我知道!」荷西依舊溫柔的說:「來,跟我乾一杯,我告訴妳一個天大的好消息……」誘惑著千里外的女友。
「什麼好消息?」
「妳乾了嗎?」荷西大力的喝著酒。「嘖」一聲,聲音就像親吻一樣的由話筒傳到了小鈴耳邊。
小鈴呵呵笑的也學他一樣,「嘖」一聲,乾了杯中酒。
「我很快就回去了。」男人的聲音在酒乾後傳了過來,「大後天下午的班機……」
* * *
兩家公司的合作計劃在荷西飛回台灣後,如火如荼的進行著。
新公司的名稱就叫『台灣-梅耶』兩家公司各出資一半。梅耶的代表當然就是荷西,而4C派出來的代表竟然就是小鈴。
「我不行啦!」小鈴在股東大會上大聲哀號,「我又沒有出資。」
「就因為沒有出資,才讓妳過去出力啊!不然,妳年底領4C的股利時不會心虛嗎?」小芳涼涼的堵了句:「台灣-梅耶,穫利的一半,可是按照大家4C的股份均分的喔!」
4C這邊的出資額由成衣和製鞋兩個部門各出一半,另外平姐也硬是出了百分之二十要當股東。
「那讓平姐去,平姐對時尚的經驗比我多。」
「我懷孕了!」平姐挺了個肚子,涼涼的在一旁喝補湯兼翻雜誌,就不知道這補湯到底是誰拿來的。
「那讓姊夫去。」
「他忙著照顧我和孩子還有公司,沒空!」
「小麗姊~」拉長了尾音,求救意味濃厚。
「別看我!我……」小麗一反常態的吱吱嗚嗚,「我……也懷孕了!」
「啊~~」小鈴頓時嚇傻了一張臉。
「恭喜啊小麗,孫奶奶終於要抱曾孫了。」大夥人連忙開口道喜。
「人家本來要等滿三個月才公開的。」小麗轉過身來,用著一張不甘心的麗顏看著小鈴說:「都是妳!不爽快一點答應,害我現在就必需公開。」
「我……」小鈴苦著一張臉,無奈的把想說的話硬吞回去。
就這樣,小鈴又再次的被打鴨子上架,成為『台灣-梅耶』的副總監。
為了工作方便,籌備處就先設在4C女人鞋業部的工廠內,方便兩方討論技術移轉還有新辦公室的設立。而小鈴的辦公桌就被移到了新辦公室。
「須要4C直接派人到西班牙訓練員工嗎?」這天,小鈴咬著筆桿,轉頭看著旁邊的荷西問。
「當然要,最好就是妳和小妹一起過去。」荷西正在核對進度。
「那怎麼可以!」小鈴大叫,「我們兩個人同時離開,會讓4C的辦公室很不方便的。」
「那就趁現在還有時間,趕緊給自己訓練代理員工啊!」荷西微笑著說:「妳們總有一天要嫁人或者是升職換工作的,總不能讓小妹一輩子都當小妹吧!」
「你可別看不起小妹,她的薪水可比我還要高好幾級呢?」小鈴嘟著嘴說。
「哦?」荷西挑了挑眉。
「小妹的資歷比我還深,她奉行低調賺大錢的理念,所以打死不改職稱為助理,她的願望就是可以成為4C裡頭最有特色的萬年小妹。」
「這麼有個性?」
「她連股份都比我還多。」小鈴對荷西皺了皺鼻子。
「哇!那還真是不能小看。」
「當然不能小看小妹啊!她可是我的前輩,在我轉到工廠上班後,教我最多的人就是她了,你可不能看不起她喔!」
「放心,妳們這裡頭臥虎藏龍的,我沒敢小看任何一個人。」荷西好笑的在女友頰上偷得一吻,結果被女友嗔罵。
「上班時間,不要這樣啦!被人看到了多不好意思。」小鈴猛推著還意猶未盡硬是靠過來的男友。
「看到就看到,有什麼關係,大家都這麼熟了。」
「誰跟你熟啊!」小鈴輕輕推開俊男貼過來的臉。
就當俊男快要得逞時……
「貝兒、貝兒、請接內線電話。」電話中突然傳來小芳的廣播。工廠裡沒人會叫她貝兒的,小鈴心中一突,馬上拿起話筒。
「喂,小芳姐!」左手還伸直的撐在男友胸前阻擋他偷香。
「有一家YY傳播工司的張老闆,帶著旗下有名的模特兒——安小歡來拜訪,不知梅耶的負責人是否有空接見?」小芳故意將話拖的很長,想讓小鈴先有心理準備,也讓外國人荷西也聽得懂。
荷西先是皺了皺眉頭,然後接過電話對著小芳說:「我們在開會,還要十分鐘才能結束請他們稍等,另外還有……」荷西頓了頓才嚴肅的對小芳說:「荷西梅耶聽不懂中文,只會說英文和西班牙文。」
電話另一頭的小芳,也故做嚴肅的說:「知道了,貝兒小姐……」那拖長音的貝兒小姐,顯然是在消遣荷西。
「怎麼辦?怎麼辦?姊姊來了……」小鈴著急的走來走去的。
「Lynn ~ 冷靜一點……」荷西按住小鈴肩膀說:「遲早都會碰到的,有我在,妳就放寬心的面對她吧!」說完,將小鈴轉個身,推著她往更衣室走,說:「現在,妳去變個裝,讓貝兒出來見客順便當翻譯吧。」
一樓的金銀花櫃台。
張老闆帶著安小歡坐在接待處,兩人都很好奇的觀察著這間聽說很賺錢的公司。
安小歡一看展示櫃上、大部份都是擺放上了年紀老太太穿的鞋子和衣服,馬上就意興闌珊的坐回椅子上,自顧字的玩著手機。
張老闆倒是站在播放公司介紹影片的螢幕前,看的津津有味。
小妹送上飲料,放下咖啡時不禁多看了安小歡一眼。
看到小妹在看她,安小歡應酬似的對她笑了笑,連聲謝謝也沒說,端起咖啡就喝。眼神四處飄移,對於小妹探索性的眼光似乎有些不耐煩。
「抱歉,梅耶的人員還在開會,大概還要十幾分鐘才能結束,如果兩位不趕時間,麻煩請稍坐一下。」小芳掛上電話後,客氣的說。
「哪裏、哪裏、您客氣了,是我們沒事先預約唐突的直接找上門。能有機會被接見,是我們的榮幸,等是應該的、應該的。」不愧是八面玲瓏的經紀人,場面話說的面面光。
「那你們稍坐一會兒。」小芳也應酬似的笑了笑就低頭做事,不再搭理。
「你做啥對她們這麼客氣?」安小歡嘟著嘴,小聲的對老闆抱怨,「姿態擺的這麼高,還要我們等這麼久,又沒有生意可以讓我接。」
「妳懂什麼?」張老闆低聲斥責,「妳可別小看了這間公司喔……那位國際名模――李豔麗,聽說就是這家公司的負責人之一。妳要是得罪了人家,人家背後的兩大集團要是聯手起來封殺妳,看妳到哪討生意去?」
「是什麼集團?很有錢嗎?有沒有CASE可接?」馬上變的滿臉興趣。
安小歡平常所重視的都是一般時尚界的訊息,對於其他商場上的事情則是孤陋寡聞的很。
「高氏企業和孫氏企業。」張老闆白了她一眼說:「一家是百貨業另一家則是營造業,目前兩大企業還合作蓋大樓,貝兒的第一個平面就是他們的廣告。」
「我說小歡啊!妳多少也要對業界的情況有些了解才好,不然,別人會把妳當成花瓶的。」張老闆有些無奈的說。
「做花瓶沒什麼不好啊!」安小歡聳了聳肩,不在意的說:「穿的美美的站在一旁,什麼都不用做的就可以賺進大把鈔票,多好啊!」
張老闆和身後的一群人,聽見這話後都不著痕跡的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