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老兄，我找到那位同學了。」
　　
　　這天，陳益打了通電話給高烈，劈頭就說：「他剛回國，我和他約好了中午吃飯，你要不要一起過來？」
　　
　　高烈翻了翻自己的行事曆，然後說：「好！你們約在哪裡？」
　　
　　「約在東區的那家台菜館，人家長年住在日本，對於台菜比較有興趣。」
　　
　　「那我十二點到。」
　　
　　＊　 ＊　 ＊
　　
　　章家睿，旅日華僑，大學時回台就讀法律系，畢業後拿到律師執照後又返回日本繼續進修，順利的拿到了日本的執照後，再轉往美國攻讀博士。
　　
　　雖然沒有正式的在台灣執業，但是受到了恩師的邀請，一直擔任某公益團體的家事法律顧問一職。
　　
　　「你好久沒回來了，很久沒吃台菜了吧？」中午十二點整，東區某台菜餐廳，陳益和一位高大壯碩的男子，正坐在圓桌旁等著上菜。
　　
　　「我點了梅干扣肉夾掛包，再來一盤正宗的台灣土鵝肉和熱炒空心菜……這是你最愛吃的。」陳益取笑男子說：「日本沒得吃、這次就讓你吃個夠，……再來就是清蒸一條石斑。日本人只有烤魚和生魚片做的好，要做蒸魚還是台灣的餐廳做的最好。」陳益一面說一面介紹菜色。
　　
　　「還是你了解我，這幾年日本美國兩地跑，台灣反倒是少回來了。」
　　
　　壯碩男子聽到菜色後、果真露出了笑容來。只是……沒想到陽光般的酷哥型男，一笑起來，臉上竟然有著兩個深深的酒窩，讓人看到都覺得很突兀，但是又異常的諧調。
　　
　　「真想念這裡的小吃！日本的東西雖然精緻，但是吃起來總覺得不夠痛快，我還是喜歡這樣大方挾菜，大口吃飯的台菜。」他很爽快的說著。
　　
　　陳益替老同學倒了杯熱茶後說：「等會兒來的人是高氏企業的總裁—高烈，就是他有事想拜託你的。」
　　
　　「高氏企業！高烈？」他狐疑的問著。
　　
　　「怎麼，有什麼問題？」陳益看著他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以為發生了什麼事。
　　
　　「沒事，……只是奇怪這麼大的企業，會有什麼樣的家事需要另外找律師處理？」帥男突然眼露精光、但很快的又隱了去，「有你出面就夠了為何還要找我？」不想太早就掀底牌，所以找了個藉口應付陳益。
　　
　　「不是關於公司法律方面的事，也不是他個人的事。」陳益不疑有它，自己就先替高烈解釋，「就因為都不是，所以才會要我另外找比較熟係這方面事務的律師來處裡。」陳益仔細的說明。
　　
　　一聽到不是關於高烈個人婚姻狀況，來人暫時的放下了心來。
　　
　　這時，從門口匆匆走進來另一名高大俊帥的男子，正是高烈。
　　
　　陳益和章家睿都站了起來。
　　
　　「抱歉路上塞車，遲到了一點，我是高烈。」高烈一面走一面伸出了手來和章家睿握了下，兩人對視了一眼，互相的評估起對方。
　　
　　最後，「我是章家睿，但是……我奶奶娘家姓辜。」話一出口，陳益和高烈都嚇了一跳，
　　
　　陳益開口問說：「怎麼這麼巧，該不會就是嫂子的那個神秘的日本姑婆吧？」語調有些訕訕的，章家睿只是含笑的點了點頭。
　　
　　三人客謙的輪流讓座、就坐之後，章家睿才開口解釋說：「剛剛聽到高氏企業高烈後，我也嚇了一跳……還以為是我表妹的婚姻出狀況了，後來聽陳益說是別人的事，我才比較放心。」他解釋說。
　　
　　聽到了這裡，高烈揚起了大大的笑容說道：「沒想到，兜來兜去竟然兜到本家了，還真是有緣啊！哈、哈」難得豪邁的大笑兩聲後說：「可見的我和忍冬的姻緣是早就註定好的，絕對是天生的一對。」一提起心愛的女人，高烈絕對是愛戀滿滿。
　　
　　來人爽快的拿起桌上的小毛巾擦了擦手，「其實我們見過面的，就在你們的婚禮上頭……我還問了你、誰是小芳？」說完，兩手拉高了袖子，準備等吃。
　　
　　高烈瞪大了眼，對著章家睿深深的看了好久，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才又開口說：「對！我想起來了。」猛拍了下手，「是有這麼個人，但因為當時的來客太多，我沒辦法一一記住。」
　　
　　這時，菜送上來。
　　
　　陳益招呼兩人用餐說：「上菜了。」連忙替兩人挾菜，「既然是吃台菜，就沒有這麼多的禮數要顧慮，咱們就一面吃一面說。」
　　
　　既然有了姻親的這一層關係，那就一切好辦啦！
　　他只要負責吃飯就可以了，兩張邀請卡A的一點都不費力，真是太痛快了，陳益心想。
　　
　　三個帥氣的男人本就都是豪爽的個性，既然搭上了關係，談起話來自然是暢快不已。
　　
　　「你們口中的小芳，是不是就是小慧的媽媽？」用餐當中，章家睿突然提問。
　　
　　他此刻正左手拿掛包、右手夾上大塊的扣肉，大口一咬。
　　看表情就知道，滋味鮮美無比、回味無窮，比牛肉漢堡還要夠味。
　　
　　「咦！你也知道小慧？」陳益好奇的問，自己也吃的滿嘴油。
　　
　　「我當然知道！」連忙吞下口中美食，「我就是因為小慧的關係才會問誰是小芳的。」又咬了一口，一面咀嚼一面說：「小慧每年都會到日本過暑假或是寒假，已經好幾年了。」再咬一口，「奶奶只說是表妹公司員工的孩子，很投她的緣，所以每年都要她到日本玩。」
　　
　　再三兩口吞完一個，又拿起另一個來，「我家男丁旺盛，我兩個弟弟也都生男寶寶，我奶奶想要有個女娃想很久了，所以每年小慧到日本玩，我奶奶都高興的跟什麼似的。」章家睿一面動手夾掛包一面說。
　　
　　聽到這裡，高烈終於開口接話說：「沒錯，小慧就是小芳的女兒。」挾了筷蒸魚，斯文的吃進口裡，慢慢放下筷子才又接著說：「聽小冬說，當初他們離婚的時候，男方將孩子的所有權益都放棄了，現在卻一直想利用小慧來要脅她。」
　　
　　「離婚時，男方有付贍養費或者是扶養費給女方嗎？」
　　
　　「聽說是沒有。」高烈想了下，「起初小芳帶著小慧回娘家投靠，但是娘家父母嫌小芳離婚丟人，也不讓她們回去。」
　　
　　說到了這裡，高烈沉下了原本就略帶嚴肅的俊臉，「聽說扔了幾千塊錢就把她們母女給趕出來，直到遇到了小冬才穩定下來。」
　　
　　高烈這時才又重新舉筷、挾了筷熱炒，但遲遲未放進嘴裡，「小冬那個時候才剛開始開裁縫店，另外也順便幫姑奶奶保管那些嫁妝。」
　　
　　提到了自己的老婆、高烈才又重啟笑容，「她不懂會計方面的事情，所以就給了小芳母女倆一個住的地方順便也給了工作。從那個時候開始，她們母女才安定了下來。」一口氣說完，才將熱炒塞入口中。
　　
　　「這麼多年來……男方都沒有出面找女兒？」章家睿又問，狠狠的將最後一口掛包塞進嘴裡。
　　
　　「都沒有。」高烈斯文的拿起毛巾擦了擦嘴，「聽說是村裡的鄰居來買衣服看到小芳，認了出來回去說的。」放下毛巾接著說：「男方找了來，聽小芳的口氣……似乎是懷有什麼目的似的。」
　　
　　「那男方到目前為止有任何的過分行為嗎？」
　　
　　「目前為止是沒有。」高烈又沉下臉，「只是不停的在她目前住的地方還有公司外頭徘徊，因為小芳和小慧都不想見他。」語氣明顯的不屑。
　　
　　「既然沒有任何過當的行為，要處理的話就很麻煩了。」章家睿搖著頭說。
　　
　　「但是他這種做法，給小芳和小慧帶來很大的心裡壓力。」高列連忙說：「所以暑假一到，小芳馬上就把小慧給送出國了。」
　　
　　「我聽奶奶說過，小慧今年要先到美國遊學一個月，八月才會轉到日本玩。」章家睿點頭說，然後繼續埋頭苦吃。
　　
　　吃了好一會兒，才又開口說：「我看……還是要先和當事人好好的談一談，看她目前的情況和男方的訴求到底是什麼，我才有辦法給建議。」
　　
　　才剛說完，又挾起了一塊鵝肉大口的吃進嘴裡。
　　
　　滿足的嚼了嚼，忍不住說：「真香！還是台灣菜適合我。」接著讚揚起來菜來，「在日本、哪能吃的到這麼好吃的鵝肉？餐廳裡兩份不道地的北平烤鴨就要上千元日幣。」再挾起一塊沾了沾醬，對著兩位主人揚了揚，「裡面還只有兩塊肥鴨皮，吃的一點都不過癮。」隨後豪邁的丟進嘴裡大嚼。
　　
　　「聽說你是在日本出生的，怎麼會想回台灣讀書？」高烈看著他豪邁的吃相，好奇的問。
　　
　　暫時停筷，「我母親是台灣留日的學生，在日本認識我父親後就結婚了。我母親的身體不好，在我小學的時候就過逝了。」說到了這裡頓了頓才又接著說：「我父親再娶的對象是個日本人……是個很傳統的日本女人。」搖了搖頭，似乎是對這個話題不怎麼喜歡的樣子。
　　
　　但他還是接著又開口說：「日本女人雖然表面上溫柔體貼，但是，我總覺得和日本女人相處太累了。所以高中一畢業，我就和奶奶說我要回台灣唸大學，奶奶同意後我就回來了。」吃完了鵝肉，又挾起一大筷子的空心菜到碗裡。
　　
　　看著碗裡的空心菜，章家睿好笑的說：「在日本是吃不到好吃的空心菜的，因為種的人很少而且容易腐爛。」好像空心菜的吸引力，遠比女人更吸引他。
　　
　　說完挾起一大把就往嘴理塞，一面吃一面說：「我在日本家裡的花房裡，用水耕方式自己種自己吃。」
　　
　　又挾了一筷子，「在美國的中國城，雖然還吃的到空心菜，但是美國好像已經禁止種植空心菜，以後想吃到好吃的空心菜，就只能在台灣才吃的到。」繼續猛嚼。
　　
　　「我看你是為了吃才想回台灣的吧？」陳益看他吃的香，好笑的調侃他。
　　
　　「沒錯！吃是一大誘因。」咧開吃的滿足的大嘴笑說：「再來就是受不了日本女人的做作，也受不了美國女人的豪放。」終於放下了筷子，「所以我一直覺的，台灣是最適合我生活的環境。」毫不掩飾的承認自己愛吃又不喜歡受拘束。
　　
　　「聊一聊小芳這個人吧！」章家睿說。
　　
　　陳益和高烈互看了一眼後都笑了開來。
　　
　　最後，還是高烈開口說：「說起這個小芳，我們還真的只能用『佩服』兩個字來形容。」高烈低頭沉思了一下，然後問他：「該怎麼說呢！有沒有看過紅樓夢？」
　　
　　看到他點了點頭後高烈才接著說：「小芳在外給人的感覺就像紅樓夢裡的王熙鳳一樣，刁鑽狠辣，八面玲瓏。」
　　
　　「但是真正和她相處久了的人就知道，她是個極端護短又心軟的人。」高烈連說帶比的，一旁的陳益則是頻頻點頭。
　　
　　「對於工廠裡的所有員工，她都像老母雞保護小雞一樣，把所有的人都當成是自己親人一樣，保護的好好的，絕對不讓外人欺負。」
　　
　　「但是對外人……尤其是男人，她絕對是不假辭色。」說到了這裡，高烈彷彿也是受害者一樣，搖著頭說：「只要有把柄落在她手上，她絕對是削的人面上無光、體無完膚，下手毫不手軟。」高烈一面說，陳益則是在一旁拼了命的猛點頭。
　　
　　「對你們也一樣嗎？」他顯的興致勃勃的盯著兩人看。
　　
　　高烈露出了個苦笑道：「我們現在算是自己人，所以她還算是客氣，但是……只要事關忍冬和公司裡的任何人，她可是從來都不會客氣的。」
　　
　　「忍冬曾跟我說，小芳發過誓「此生只為女人燃燒、不為男人流淚。」
　　
　　「這麼酷！是因為她前夫的關係嗎？」他好奇的問。
　　
　　「大概是吧！」高烈點了點頭，「但是又聽說，她和他前夫原本就沒什麼感情的。」
　　
　　「至於其中的細節，因為過於涉及到隱私，你表妹不想對我說太多。」高烈端起熱茶喝了口才又說：「所以這一方面我能提供的資料不多。」
　　
　　「沒關係，我和小慧的交情還不錯。」章家睿面帶微笑說，又露出了那好笑的酒窩來，「我就先找個機會去會一會這個叫小芳的奇女子，若是資料不夠用的話，等小慧回到日本，我再找她問清楚來就可以了。」他很有自信的說。
　　
　　「那倒是個不錯的方法。」高烈微笑的說。「小慧這方面完全遺傳到小芳的精明，若是你能得到小慧的全部信賴，一定能拿到第一手資料的。」
　　
　　三個豪爽的大男人一面吃一面聊，少了商場上的爾虞我詐，多了份朋友般的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