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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商熬到中年
2013/01/01 13:07:42瀏覽371|回應0|推薦24

         經商熬到中年

                                                         

烈陽如火焙,那中年漢子翻身下馬,動作利索剽悍。汗水浸透一身短打,薄衫黏附身上,腳上黑棉鞋僕僕反為灰白。臉上皺紋深烙如歷史,藏不住的風霜苦雨。兩隻臂膀青筋墳起,佈滿刀疤如地圖,訴不盡的慘烈拚搏。

 

漢子大跨步牽馬邁向河邊,一任神駒下河長飲。扯了纓帶,摘下寬邊草笠,取了眼罩,懷裡抽了條汗巾在水中嘩啦啦洗臉,望著遠處莽莽熱氣氤氳:「哼!」了聲,道:「還有得奔。」

 

牽馬上岸,韁繩隨性搭在楊柳枝條,小棧酒旗隨風獵獵飄搖。「咿呀」一聲,推開了木門,簡樸小廳裡四五來張茶垢色老木桌配著矮凳,逕自擇了張偏窗小桌就坐,將斜插背上的朴刀解下,大剌剌地橫跨桌上。打盹的掌櫃忙不迭起身,甩了甩肩上擦桌的長抹巾,滿臉堆笑前來。

 

「客倌,來點啥?」

「一斤老窖,一斤麵,蔥花多灑,一份拼盤,有啥拼啥。還有,門外那牲口招呼招呼草料。」

「得!這就去。」

 

斟滿酒,舉杯一仰而盡,「砰!」一聲,酒杯頓在桌上。這三伏天的暑氣,吞下一杯老窖,嗆!漢子咂咂嘴,抹了一把腮幫子上毿毿的虯髯,抬頭凝視窗外來時路,朗朗晴空,磊磊光明,哪料得危機四伏,陷阱叢生,更那堪大夥各懷異志向前行。

 

奮登線天巖,歃血把弟不聽勸,恣意冒進,一車糧秣輜重竟自滾落山崖,眾人怨聲四起,自個兒替把弟一肩挑了這疙瘩,將行囊裡的乾糧悉數分給了大夥。那軍師卻在節骨眼上唆使一夥人變節降敵,人心惶惶,分道揚鑣的盤計,水漬般暗中暈染。

 

逆泅濺血渡,同門兄弟姐妹,相繼血濺魂魄散。剩得孤身搏命,殺出一路血跡,調養將息了兩三年。此後,每行經水澤灘泮,總駐足懷想,喉頭似骾,依稀看見同門在悠悠淌逝的水中對著他招手微笑。

 

漢子兀自「嘿!」了聲,饒是你凶險處處,又何曾將我奈何住?仰頭又是一盅。取下遮住左眼的眼罩,露出一隻眇目,眼眶內只剩一窪窟窿,紅突突駭人。收到戰帖後,單闖獅子林,說好公平獨鬥取勝,纏鬥正酣,忖度終將奪魁時,不意有獅王冠冕的老者,在旁暗地裡襲放袖箭,當場釘門板似的鏢在眼中,血噴襟衫紅,虧得這匹通人性的神駿,斜刺裏奮力蹬躍出險,可一隻招子也給毀了。

 

西風催落葉般刮盡盤底,幾盅老酒入腸,化做一臉紫紅,兩道濃眉如墨筆糾結,一雙佈滿老繭的粗掌,微微顫抖著舉起朴刀過頭,驀地!猛厲一刀刷下,「喀喇喇!」一聲,厚木桌登時劈下一角,桌上碗盤彈跳而起,酒杯碎了一地,漢子自顧自破口大罵:「直娘賊!還得走?走就走!怕誰?」掌櫃的見不是風頭,嚇的直哆嗦。漢子轉過頭,對掌櫃道:「莫驚,莫驚,沒事。」索性抓起酒壺,灌蛐蛐似的「咕嘟咕嘟」仰天盡了個殘壺。半晌,喘口氣,問道:「掌櫃的,這斷魂徑怎地走法?」

 

如今,孓然飄泊棲宿,江湖洽似一闕胡琴曲,激昂快意已止,琴音未歇,不堪又不甘地似斷時續。霜葉將轉淒紅,寒冬前還有荊棘蜿蜒路。

 

西南風打窗外吹進,漢子站起身來,掛回眼罩,從兜裡掏出一錠銀子擱在桌上,笑道:「掌櫃!這銀子付酒菜連桌子儘彀了。」說罷,斜背了朴刀,踉蹌踱出門外,迎著殘陽如血,風兒吹的他髮絲四散。漢子鼓起中氣長嘯數聲,那楊柳撲簌簌撒下一陣枯葉,飄揚在空中。

 

繫了帽纓,跌跌撞撞步到馬前,挽起韁繩,來來回回撫著馬背,滿臉歉然道:「沒得說,再走!」一個鷂子翻身上馬,卻險些兒摔落馬下。稍停歇,勒轉馬頭,深抽一口長氣,雙腿猛夾,抖鞭爆了個霹靂,大喝一聲:「嘿呀!」白馬拔蹄而起,向空嘶鳴,如離弦箭飛竄奔出,噠噠起一路塵花,一人一騎在落日殷紅中隱入暮霞…………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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