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冠晉祿

    「叫何齊心到我辦公室！」

    「何齊心！鑑於你平日工作努力一絲不苟、常加班、不摸魚、不休假、帶領單位領導有方、工作品質完美、達成率高，矢勤矢勇，我命是從。我將呈報人事單位將你晉升為代理課長，代理三個月後視表現狀況將你真除，真除後薪資酌予調整。」

    何齊心單眼皮下麻黃色的細眼佈著幾縷血絲，像是搓了一夜的麻將。稀薄的身體，前胸挨著後背，似一紙信封，腰肢比女人還瘦，些許微風都讓他衣服鼓脹如風帆。焦黃的臉坑坑疤疤，崁在黃瓜一般的身條上，一根年久失修的古廟中的細柱杵在那兒。工作服並不髒，但整個人瞧著就是一副髒像。站在桌前侷促不安，稍息嘛，又不是軍隊。立正嘛，太過巴結嚴肅，所以兩隻手不知往哪擱，只好在藍色工作褲上揩了又揩。

    部屬起鬨：「何組長，以後看到你要立正啦！三個月後真除就是課長，換穿黃色制服啦！再幾年肯定是經理啦！」聒噪的大夥爭鬥誰的嗓門大，現出齊心擁戴，心眼裡莫不湧冒著一股醋溜味，想的是：「哼！要不是你比我早幾年進公司，就憑你？」「要不是我們為那點兒薪水撐著你，輪到你？個傻鳥！」「上次過年，要不是我們憋著一肚子鳥氣不休假，把那批有史以來最大的訂單趕完，你行麼？省點勁吧！」「要不是……」

    突然，有人扯了喉嚨喊：「今晚說不得要擺兩桌，請我們喝一頓，大家說對不對？」十幾個人哄笑著齊心大喊：「對！」

   「何組長！我半杯您隨意，您哪天掛到經理，別忘了提拔小弟。」

   「何組長！感情深一口悶，我先乾為敬，升上課長後，您多關照關照，睜隻眼閉隻眼嘛！」

   「何組長！我敬您三杯，展現誠意，我有個弟弟沒工作……」

   「先生，這是今晚這兩桌的帳單，您刷卡還是付現？」服務生將帳單遞給去廁所吐了兩次的何齊心，他一看到這超過半個月薪資的帳單，又進了廁所一次。

   「何齊心！」經理坐在辦公桌後彈了一下菸灰，抬了一下金框眼鏡，官大學問大，再往上的協理、副總、老總，看起來都像飽讀詩書的棟樑。官階愈往上，愈像一個不停充氣的氣球，那一定是滿腹經綸的大儒。經理又深吸了一口煙徐徐噴出：「代理這三個月你不負我所託，確實卯足了勁幹，單位產出更大，良率更高，費用更低，所以，我會簽呈將你真除，為了獎勵你的付出以及真除，我會加你三%的薪水。」    

    接著，乾咳了幾聲後補了一句：「你知道公司獲利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