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五斗米該折腰─應徵

    門內枯坐著一干打著憋腳領帶、穿著廉價套裝的青年男女，這是N封履歷表過濾之後，乍看相片比本人像人，體力直追相撲選手，耐操賽似蛙人，忠誠超過老兵，文筆不讓韓愈，求學鑿壁偷光，至於薪資要求……還問？當然要比預期還低，才算「堪造之材」。而且，你最好是岳飛，戰無不勝，縱使「莫須有」冠諸於頂，也要死的甘願。起碼也要是秋瑾，以後公司如有壓榨欺凌之事，至多寫句「秋風秋雨愁煞人」算吐過牢騷完事。萬不能鬧到勞工局，官司打個沒完沒了。

    上述為進門坐在會客室等候主管應召的基本條件，不代表入夥。

    環顧會客室一起競爭的青皮愣頭；這個嘛，嘴唇厚的像滷豆乾，領帶皺的簡直是內褲的鬆緊帶。那個雖帥，但微笑如掛在牆上的遺像。倒是牆邊那個像Model的小姐…唉呀！糟糕！`希望面試主管別是個色鬼。最好是女性主管面試，女人看不得部屬年輕貌美好身材，一定會懷疑錄取她以後外線電話太多。何況，一般漂亮女性大概沒智慧，肯定不是我對手。

    進去後，心跳如戰鼓鼕鼕，神態是初戀的窘澀，動作是娃兒屁股久坐後的扭怩，眼神是畏怯、渴望、巴結，口氣卻像千萬人吾往矣的烈士。

    「請你自我介紹。」雖然上周跟老爸勒索一萬零花未遂，今天還在冷戰，出門又跟老娘賭氣，回答是：「家中無限溫馨，童年無比艱辛，在下無畏奮鬥，如蒙大人成全，一定無我奉獻，。」

    「談談你為何要來我們公司？」突然，表面令人感動、內心自覺肉麻，發誓一輩子不會再講的話語，驟然如選舉的政客般長江大河。

    以後不再講？……以後再說嘛！

   「談談你的抱負。」這不是小學作文課時寫「我的志願」嗎？除了國父、總統不敢奢想，我平生的抱負與公司這個職務恰恰契合，而且立志成為這個職務的教父。

    「如果工作需要，你接受調赴不同的工作地點嗎？」「我願意！」語氣堅定果決，不惜當炮灰！雖然我娘叫我幫她去超商繳個水電費都死賴著不去，但公司的派令我完全配合！

　 「你希望的待遇是多少？」

哈！哈！不出我所料，一定會問這個問題。每次應徵都碰到一樣的問題，照本宣科準沒錯！「工資無計高低，全依公司規定，如有表現優異，希冀酌予獎勵。」

    審訊完畢。（怎不再問？我還有熱誠、衝勁，理想要表達，像捅翻馬蜂窩的馬蜂準備大舉而出。）

    堂上大人開口：「今天謝謝你的前來，我們會慎重考慮，請你等候通知。」其實，大人心中的想法是：「沒錄取，那是你資質太差、反應遲鈍、答非所問、要求太高、專業不符本幫所需、一切錯之在你，須怨本官不得。」

    接下來的兩週，等待那一通錄取的電話，跟當年女友信誓旦旦，後來移情別戀於自己的同班同學，還每日等待她的來電，企盼、惶惑、煎熬，如娃兒屁股久坐後的不安一個樣。

    沒錄取？當然冠冕堂皇的告訴親友：「富貴非吾願，帝鄉不可期。」我與陶淵明的《歸去來兮辭》一個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