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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揮手袖底風》十五、希望就在黑夜的盡處
2018/09/26 13:33:21瀏覽33|回應0|推薦0
  

  『易飄八歲那年,被綁架過。』金日星慵懶的靠在床頭,緩緩道:『那個人是平武宮的少子,白衣飛,從小陪她玩到大,後來被廢出宮,回來報復時綁架了她。』抽了一口氣,嘆出:『那時靜武師沒有打算救她,她也知道。雖然最後還是僥倖救了回來,但我認為她從此不敢打從心底相信任何人,但她沒有辦法在不相信人的心態下與人交往,所以她選擇去信任每個人,只付出她虧得起的。』

  『如果當你覺得她某句話來得意外、來的不是時候,那就表示那句話和平武宮有關係。除了平武宮,她心裡裝不下別的。你想:情呢?愛情、友情甚至親情對她而言皆無意義,她只懂上級與下屬關係,只想像靜武師一樣,做個忠心的武師。』金日星聳肩:『一直以來都是這個樣子的,你瞧,她是不是常說要保護我?她得從〝保護我〞此事中,尋求到自己的利用存在價值,取代無法效忠武宮的撼事,就算是賠上性命,她也只會覺得光榮。』

  『你為何願意告訴我她的事這麼多?』廣南遊問。

  『你說你會是個死人。』金日星側過臉去,不看向他:『而我,沒有辦法當個男人。我既沒有辦法時時伴著她,礙於我不能曝光的身份,有一天她需要幫助時,我可能也受迫不能出手。』她又轉過臉來看著他的時候,眼睛又亮了,帶著一點俏皮:『就請你有命的時候,用你自己的心意保護她罷。』

  『你不可能真的不在意。』

  『小廣,你是聰明人。』金日星笑了,笑起來還是這麼甜,廣南遊發覺到今天不管金日星他是男是女、不管以什麼身份出現,她本該這麼耀眼,這是她天生的魅力。『我和易飄差不多是一起長大的,相處久了,有時不知道,這是愛情還是親情?』她坐起身來,緩緩的站了起來,那種從容不迫的樣子,讓廣南遊差點有種自己應該上前牽起她的手扶起他的感覺,身形不由自主的晃了下。

  金日星一笑:『不過,那些都無所謂了,就像我現在和你,是朋友是兄弟,我也無所謂了。』她按上他的肩膀,搖頭道:『小廣,所謂情人或是朋友,都是一種約束的詞,你說我們這種關係,能真的定義什麼?』

  廣南遊心頭一熱,道:『如果無所謂定義,我當你是兄弟,行麼?』

  金日星笑了出來,收回了手,轉了半身,道:『好,這是我們的秘密。』

  

  廣南遊對金日星很是感激,金日星得知他的身份,態度一點都沒有改變,突然得知平日好友曾是件兇器,多半還是會持保留態度才是。但金日星沒有害怕,身上散發自信的高傲,一點都無法讓人厭惡,只會令人感動能夠擁有他的認同。

  他很久沒有再與人如此親近了,城顏路雖然知道他所有的事,但心態畢竟年輕,可以體諒無法體會。而金日星長期歌舞生活,又為掩人耳目做了許多犧牲,她確實是比較能貼近廣南遊的感受的。他懷著這得來不易的感動離開了房間,天色黯淡,他走在杜夏中,被陰暗包圍住的他難得的不空虛。

  然後他就看到了她。

  她也難得的向他求救,無論她發生什麼事,廣南遊對自己心裡說:這次無論如何,他一定會保住她,從心靈開始。

  他不會讓憾事重新發生。

  

  「妳會贏的。」他對著懷中的人兒這麼說。

  他拉起她的手,對向傍晚剛探臉的月亮。「妳會贏的。」

  蕭易飄一時無法理解,但是她聽說的人語氣的堅定,突然心裡穩了下來。

  廣南遊抱起了她,借欄杆使力,踏上了屋簷。

  他知道蕭易飄現在不會想讓人見到她這樣子,不止,他們也無法讓人家看到他們現在這樣子。所以他帶著她來到了老地方。

  老地方是杜夏一處最沒有人想靠近的角落,被濃密的草叢樹叢及圍牆所包圍,廣南遊每天都來這裡練劍,城顏路找時間就來這裡寫日記,有天就碰上了。後來蕭易飄和金日星跟蹤城顏路,這裡就是他們四個的老地方。

  他可以確定沒有人看到他們的身影來到這裡,但月光昏暗,風開始大了,否則月明星稀時,這裡視線並不差。廣南遊看著懷中撇開臉的人兒,扣住她臉頰,知道她好勝,便道:「來,怎麼了?人活著就要笑,笑了才能贏。」

  不知為何,蕭易飄覺得這句比「不要哭了」還來得安慰。小時候嚎啕大哭,大人們越是叫她不要哭,她聽到「哭」字就越想哭。可是聽到「笑」,雖然一時笑不出來,心裡也是放鬆了些。

  「我……我怕我以後沒有辦法好好面對天女。」她說了原委,看到杜夏院長的逼供如何如何,廣南遊聽了也是捏把冷汗,難怪盡火老人放心把他介紹來,根本是覺得天女就連符筳箏都壓得過罷。

  「如果……有一天我做得到,那我該怎麼面對我自己呢?」

  廣南遊想了會,道:「也許人的許多面相,就是在飾演那種角色該有的樣子。」

  懷裡的人探起了頭。

  「面對敵人,就扮演狠心的人;面對歹徒,就扮演不留情的劊子手;面對債主,就扮演縮頭烏龜。」

  懷裡的人居然格格的笑了起來。

  「妳笑什麼?」

  「我只是在想,那些女孩兒若是親口聽到南遊兄口裡說出『王八烏龜』會是什麼表情?」

  廣南遊這下尷尬的臉更是讓蕭易飄笑得樂不可支,廣南遊倒是納悶上一秒還在苦惱的人這也復甦得真快。蕭易飄不知是看穿他的念頭還是如何,笑完竟道:「你別擔心我,這種事我很久以前就想過了。」

  「什麼意思?這種事?」

  「人對不同的人就會有不同的面相。」她的表情似乎回到七弦林那個泠居主人,沉靜的居士。「面對敵人,必要殘忍;接受命令,必要拋棄心志。你說是麼?」

  這兩句倒是狠狠的敲了廣南遊內心中的符筳箏狠狠一下,蕭易飄道:「我做不到,所以我離開了。」

  果然,還是平武宮。

  「武宮裡有個武師對我極好,哥哥不準我練武,大伙兒也自然不太敢讓我碰刀碰槍的。」她說話的語氣,像是回顧已經風淡雲輕的過往,似乎身邊還能有一甕陳香,但那明明應該是不遙遠的回憶,卻不得以放下得這麼快。「只有煠武師例外,他講百大兵器的故事給我聽,每一樣他親手鑄成的刀刃都隨我把玩,也會教我幾招去對付少子,武宮只有少子敢陪我練武,啊,這樣說不對,應該是武宮只有我不怕弄傷少子,對他動真功夫。」

  說到這,她不好意思一笑:「可能是我功夫底子真的太差,所以也不怕少子被我弄傷罷。」

  笑完了,眼神下一秒竟墜入了很深的回憶:「那日我又跑去找煠武師,也忘了那一陣子是什麼〝大事〞,去的時候,煠武師正在刑求敵人,守鑄鐵場的人也不知為何剛好沒攔到我,我接近那又是火光又灰暗的房間時,聞到不是以往的味道,也聽到不是往常的敲打聲。」她發覺自己的失態,又回過神來,向廣南遊苦笑。

  廣南遊道:「傷妳的不是刑求,而是後來的事?」

  她點點頭:「雖然不是第一次知道煠武師負責刑求,但親眼所見……非同小可。那次以後,我開始迴避煠武師,甚至像往常他摸摸我的頭,我都感覺像要脖子斷掉的恐懼和害怕,可是對於這樣的心情,我覺得我是個……叛徒。」似乎是要花盡力氣才能擠出的最後兩個字,也用盡了她的力氣。

  「等我想通了這事後,我與煠武師之間已有了隔閡。這次天女本不願意讓我參與,可是我總覺得我不面對,那我永遠對煠武師存在一份虧欠。也許我終於不該是平武宮的人。」

  「妳希望妳做得到麼?」

  「我不知道,可是我也已經沒有回頭路了,從我沒有堅持留下的那一刻,這個問題已經與我無關。」

  「那麼,如果離開是妳接受的最後的命令,是否可以當做妳一直在效忠這個指令呢?」

  蕭易飄想了會,居然打從內心裡暖暖的笑開了:「可以的,我可以當做我永遠沒有離開這個指令太遠,憑藉這個假裝存在的關係,給自己一個小小的慰藉。」

  她笑開時,他伸出手去撥她垂到眼前的髮絲,自然而然沒有一絲情愫,就好像從很久以前他就是這麼對待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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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是因為最後是聽蔡淳佳的「陪我看日出」將這篇拼完的
( 創作武俠奇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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