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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9/26 13:22:46瀏覽36|回應0|推薦0 | |
廣南遊前腳一走,蕭易飄房裡來回走動,想了想,拿了件披風,問:「我要去門口等他們,妳要去麼?」
金日星接過她手上的披風,居然眼神很溫柔的笑了,蕭易飄眉頭一皺:「什麼意思?顏路能不能平安回來還不知道。」
「我只是覺得很難得,看到妳在意其他人,一直以來,妳不是試著不與他人產生關連?」她挽了蕭易飄的手臂,走出了房門。
蕭易飄搖頭:「誰可以真的寂寞?」
「但妳還是不夠坦白,就算是我也是一樣。」
「人的面相何其多?坦不坦白都是另一面的背叛。」蕭易飄刻意壓低了聲音,試著輕描淡寫。
金日星一笑:「也是,先對自己誠實,才不孤獨。」
「不在人群裡,怎麼感到孤獨?」這次換蕭易飄看著金日星,輕輕的笑了:「妳唯有在眾人的目光中,才能消失匿跡,失去塵世間的一切掛念,是麼?」
「妳看著我的舞時,是這麼想的麼?」
蕭易飄點點頭:「看著妳,我就覺得可以暫緩呼吸和光陰。要是見不著妳……我想,我早死於溺斃在庸庸碌碌念頭之間。」
金日星突然覺得不捨,道:「怎麼說這種話?」
「這次離開學院後,我和妳去『薰陶』一陣子好麼?有機會,幫我問問龍老闆,我什麼都可以做的,我也可以當打手保護妳。」
金日星看著身邊的她,心裡突然一陣暖意說不出話來,這才發現自己實在是多慮了,可是,她又為蕭易飄總是這樣子依著她而感到難過,她多希望蕭易飄的世界可以在大一點、心裡面的世界再廣一點,只有她、只有平武宮,和那小小的泠居,實在太可惜了。
可是她在心裡知道,現在這些親膩與交好,有一天都不能再繼續的,在那之前,她還是希望可以多相處一些時間。她還是希望她可以在她心中是重要的,多一天是一天。
所以她對廣南遊還是不會掉以輕心。在這之前,誰都不要從她身邊帶走易飄,好麼?
四更,先回來的是後援的馬車,馬車很快就駛近杜夏,駕車的是多淇,快接近時馬鞭一抽,竟將杜夏一扇圍門給拉開了,再一抽便是門戶大敞,多淇很快就看清門內那兩個人影憂心忡忡的表情,向她們一笑,並沒有減速,很快就駛入了深處。
她們也看到馬車掀起側簾,正要追去,蕭易飄拉住金日星:「等等,南遊兄還沒有回來。」
馬車經過時甚快,金日星那一瞬間只注意到掀起側簾的是驚魂未定的顏路,還有一雙貓眼,因此可以推斷狐城三兄弟在馬車上。蕭易飄輕推她肩膀:「也許是錯看,妳先去,我再等會。」
「好,這裡黑,妳小心。」
蕭易飄點點頭,人又藏回門邊的那個守門人的小屋,眼睛盯著未關的大門。多淇身為守門人卻不關門,想必還有人在後面罷?說不準是院長,或是哪位老師。蕭易飄一面盤算著,但她看到熟悉的身影漸漸近了,又是心安又是興奮的:他平安回來了!
其實那黑影不見得熟悉,只是她直覺把那黑影看成廣南遊罷了。
待要出去叫喚他,但廣南遊出了陰影處,走路月光可及之處,蕭易飄腳步一僵:血?
廣南遊一身是血,臉上、身上,似乎還能滴很長一段路的血,此時都已半凝結。蕭易飄從廣南遊的步伐感覺他並未重傷,這血,是敵人的罷。
「南遊兄。」她走了出去,在門內叫住了他,看清了他一遇見人,就欲收起的眼神的疲憊與對生命冷漠的神情。
他停下腳步,覺得真是最難堪的時候了,這是一個殺手的樣子罷?他現在看起來,是不是就像個符筳箏?
不,他就是符筳箏吶。
「南遊兄。」她走近了他,牽起了他流滿血的手,道:「你有沒有受傷?」
他如果覺得喉嚨乾得很難過,很濃厚的血腥掐著他的脖子。他搖搖頭,要收回手,蕭易飄抓著,笑了:「你不用擔心,我哥哥是武師,他班師回來,也是這樣子的。」便牽著他進杜夏,放了他的手去關一扇門,廣南遊也去關了另一扇。
蕭易飄沒有再牽他,道:「哥哥每次回來,也是不說話的。後來就算是說話,也不是跟我說,我雖然不開心,但還能諒解他。」然後她側臉抬頭看看他:「你呢?如果現在跟你說話你不開心,那我就不說了。」
廣南遊搖搖頭,很想講話,卻講不出來,所以他拉住了她的手,隔著血,好像就有保持適當距離,好像他們就沒有踰矩,沒有涉及到男女之間的情份。
「我已經看到顏路在馬車上了,他能平安回來真是太好了。你也沒事,我們也就寬心了,但是和你的約定,我還是無法履行。」
「我知道……咳。」廣南遊聲音乾啞,拳頭在臉前抵著唇乾咳了聲,道:「沒有關係,如果妳就這麼答應了,那我反而要起疑了。」
蕭易飄很高興廣南遊能諒解,眉頭總算是放鬆了:「哎,好像說我不近人情。」他們到了杜夏的水池邊,蕭易飄拿了勺子,洗了洗手上血跡,又洗勺子柄上沾到的血。
「那麼,希望妳下次已經準備好了旅行的心情。」他一笑,似乎還笑得出來,他就可以離符筳箏遠遠的。
嘩-
一盆水當頭淋下,蕭易飄咯咯笑著。廣南遊一身溼衣攤在身上,苦笑:「也只能先這樣把大部分的血跡先沖掉了。」
「奉陪。」蕭易飄又是當頭一淋。
廣南遊想把濕淋淋的上衣退去,一拉衣襟,又覺得不妥,未料蕭易飄轉著勺子,道:「不用顧忌我,我在武宮長大,男人看多了,沒有什麼。」
廣南遊這才退了上衣,但道:「但我沒給女人看大,有點什麼。」
蕭易飄笑了出來:「好險我只是女孩子。」
「還是個修道人。」
蕭易飄又笑著潑了廣南遊一勺水。廣南遊覺得蕭易飄很難得的敞開心胸和他說話了,心裡也是很高興。
孰不知蕭易飄是打算從此不再見他,故覺得無後顧之憂,人就放鬆了些。她不會告訴任何人她接下來要去哪裡,大不了就躲回泠居去。可惜她還不知道廣南遊已能破風牆,她只是想離開那本劍法的影子,她看到廣南遊,看到他笑的爽朗時,她就會想到曾經也有一個大男孩、大哥哥,被她狠狠的刺了一刀,然後他說:『做得很好。』
然後給了她那本劍法,就此天人永隔。
那可是平武宮的叛徒啊,也曾是他們武宮小少年們的精神指標,曾經多希望少子白衣飛登上宮主寶位,領導著他們,他們是一起成長的,應該可以一同擁護他們的共同目標啊。少子懂自己對武宮的認真和付出,一定會重用她的罷。如果他願意,她可以用生命保護他,就像靜武師誓死守護平武宮,她也能做到。
--如果練成少子留下的劍法,就可以保護武宮了罷?
可是她始終沒有練好,封閉自己的心靈,無慟無慍也沒有辦法施展出那心法。接下來如果也封閉笑容,會不會更近一步?
如果無喜無悅,是不是可以再上一層?
廣南遊會動搖她的心靈,無論是劍還是人,所以,離開杜夏後,她會斷絕他。
她去幫廣南遊取了乾淨的衣服,回來的路上想著這些,有些恍神。廣南遊接過謝了,大手放在她頭上:「怎麼了?」
「南遊兄,我可以相信你不會死在我手下麼?」
廣南遊心裡一驚。
「陪我練武,真劍真刀。」她眼睛很銳利,很堅定:「但絕不能讓我傷到你。」
如果說,蘇輛轉世成蕭易飄,今生註定要殺符筳箏報仇,那麼,她怎麼會對廣南遊說出這般話呢?
「妳相信轉世麼?」
在蕭易飄背著他,讓他換衣服時,廣南遊突然有此一問,蕭易飄一愣,笑了出來:「南遊兄,我告訴你,曾有個老人家說我是個名劍客轉世,但我不信,我想我哥哥更不相信了,否則他怎麼不會讓我練劍?就連五劍傳人來傳我功夫,都只能教我指爪。」
廣南遊驚訝的表情,是訝異原來蕭易飄早有聽說這預言?但似乎不完全,先前她連符筳箏也未曾聽聞。
蕭易飄向前伸出了手,攤開了手心,好像在觸摸著空氣,道:「我只相信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裡。轉生、來世,都無所謂,但求此生問心無愧,該夢的、該忘的,就留給時間去憔悴罷。」
這個時候的她笑得好燦爛,但背後的廣南遊看不到,他只是覺得這句話讓他胸口一抽。
憔悴的,會是時間、還是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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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武俠奇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