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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6/10 15:46:26瀏覽3128|回應14|推薦177 | |||||||||||||
這一切,都只是順便而已.... 文眉一手揉著老眼,一手拎著一只封著歲月的道具箱。 「阿嬤!」 一個孩子出來迎接她,將文眉帶進了房內...。 對理髮師的文眉而言,這應是她的理髮生涯中,畫下句點的最後一位客人。 二十歲嫁入夫家,從完全素人開始學習,與婆婆並肩分擔家計,直到獨當一面,成為街頭巷尾無人不曉的『剃頭阿嬤』為止,她用著那雙粗糙龜裂的手,揮別婚後即辭世的丈夫,然後再送走猶如嚴師般的婆婆,接著更靠著那雙手,扶養遺腹子的文慶直到成家立業。在這個『剃頭阿嬤』的綽號背後,有多少不為人知的辛酸,恐怕只有那雙手,比誰都深知一路走來的箇中冷暖。 雖然上了年紀,手腳還算俐落,但長年以來的貧血毛病仍未好轉,不經久站,易感疲累,從剪刀生涯引退的勸說,也是文慶與媳婦的一番孝心。 這最後,卻也意義非凡的客人,是唯一需要她提著道具,特地外出完成任務的客人。 客人是與自己的獨子文慶一起長大的玩伴-水福。頭型與兒子文慶一樣,從小就和文慶是同一個髮型到大的老客人。無奈日後搬家路遠,加上水福身體不好,不克外出的因素,水福又要文眉阿母為自己理髮的堅持下,為此她特地將店內的一張理髮椅搬了過來,這個舉動讓水福一家感動不已。 經常自嘲不幸的水福,從小住在文眉的夫家隔壁。 自從文眉嫁來這塊土地,對水福視如己出,而照料這個與母愛失之交臂的孩子,文眉也吃過不少苦頭,婆婆曾對她幫水福帶飯,替水福家掃洗縫衣的作法難以理解,總以:「我們寡婦人家,這樣做會引人閒話的~」 她卻只是苦笑應著:「一切只是順便而已.... 」,默默帶過所有的誤解。 這一切,水福的父親看在眼裡,日漸也對文眉這個孩子口中的文眉阿母,有了淡淡的情愫,為了避嫌,水福父親以名義上幫忙料理家務的心意付了薄薪,文眉也順勢收下了,不過卻是將那些錢,挪為孩子們沒有後顧之憂的飯錢與學雜費....。 水福小時多次慫恿父親與文眉阿母再婚,這樣一來與文慶也成為兄弟,以後同住一個屋簷下,更好照料彼此。水福的父親何嘗沒想過,但是因為這微妙的人際關係,文眉與婆婆間產生了不少對立,最後水福的父親決定搬離,仍以水福見得到「文眉阿母」的距離為家,這樣互相依賴的關愛,讓水福到娶妻生子後,連水福的孩子也喊她一聲「阿嬤」。 婆婆離開時,掛記著文眉與水福的父親,要文眉隨自己的意去走接下來的人生,遺憾的是,卻等不及來到幸福入口,水福的兒子出世前也跟著走了。 這些情節的交替變換,與理髮店外頭的跑馬燈一樣,看得人眼花撩亂。 想到這些風雨,文眉站在面容憔悴的水福身後。 那滿面鬍渣的水福直嚷著:「阿母,剃頭完,順便.....幫我修臉好嗎?」 文眉摸著水福那失去生氣的頭毛,再摸摸他臉上沒有張力的皮膚,不知怎麼,眼睛紅了起來。 一手慢條斯理地拿起手動推子,靜靜在水福的頭頸後推延著,水福看著壁上特地吊掛的鏡子,問著: 「阿母,妳在哭?我有比較好了,免擔心...」 文眉回看了一下鏡子,與水福四目相交,水福的妻子拉著孩子離開了客廳,出了門。 「嗯。水福啊,你小時候常說自己是剋母命,薄幸孤苦,最後連養你的阿爸也在孫子出世前離開。不過,最後你還是幸福的,阿母明天開始就不再做剃頭阿嬤了....」 水福的餘命不到半年,母親乃至於父親都是肝癌過世的。這番話說完,文眉用臂膀擦臉的同時,間接也沾上了水福的些許頭髮。 「水福喔,謝謝陪我家文慶到長大,謝謝你阿爸給我們的照顧,謝謝你這麼信任我,謝謝太多,講不完....」 「阿母,來世再報答妳,在報答妳之前,也幫我挖耳朵好嗎?」 話講到一半,掛在壁上的鏡子應聲掉了下來,玻璃片碎落了一地。 水福的妻兒與文眉的媳婦,神色慌張地跑了進來。 「阿母.....快!文慶....... 」 文慶與水福像是約好一同投胎似的,儘管生在不同人家,卻約定在那塊地方享受一遭好山好水,同受文眉的愛灌溉成長,最後在文眉的香炷祭拜下,謝幕離開..... 祂們長眠的地方,在那個好地方的同一塊山頭上,可以盡情複習這塊土地曾播映過的四季,還有曾上演過的人生劇場。 而說要從「剃頭阿嬤」卸任,最後還是陸陸續續當了好些年....。 從山頭走下坡時,老是嚷著頭昏的文眉,在自己孫子與水福兒子的攙扶下,頭腦清晰地對著水福妻子與自己媳婦說: 「妳們送我走的時候,可以選在祂們中間的那塊地嗎,我不管去祂們誰那裡都方便.....可以的話,順便幫我燒一個椅子,祂們兩個都愛趴在我的膝蓋,要我幫祂們挖耳朵,還有幫祂們剪頭髮.....椅子低一點的,燒兩個好了,我頭容易昏....」 媳婦們卻只是含著眼淚對看,安撫著說不要說這麼不吉利的話。 「那家理髮店,就交給妳們了..........」* 【圖片為意象連結用,圖片與音樂取自網路,不當請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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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