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作教育常常是一種禮貌教育，但在彬彬有禮的過程中，我們常常逐漸忘記如何去感覺、如何去遊戲、如何去真實。這種傷害，有時會持續人們的一生。」～摘自《聯合文學》

回想自己中小學的作文課、寒暑假流水帳般的日記本，很多是在坊間書局「作文範本」裡抄錄背誦下來的。所謂文章結構的起承轉合，遣詞用字的恰如其分，某部分必須符合國文老師打分數的「政治正確」。這種寫作教育於是變得很彬彬有禮，看似文情並茂、行雲流水，然卻兜了一大圈子搔不到癢處，字裡行間少了真感情。

寫作伴隨閱讀而來，有了閱讀的廣度，才能累積文字的深度。當同齡學子早就讀完安徒生、紅樓夢、張愛玲、海明威…我還沉浸在快樂的小叮噹、老夫子、漫畫大王、姊妹畫報裡不可自拔。記得每次發下來的作文簿，老師大多很「禮貌性」地用紅筆寫下「言詞懇切、文句通順」幾個大字。現在回想起來，當時對閱讀無感、對文字無心，所以寫作文就像站在岸邊打水漂兒，啪－啪－啪，混一下就過去了。

除了天賦聰穎、文字早慧者如張愛玲外，我想絕大多數的作家都是在長期筆耕中砥礪成形的。不論是村上春樹，長年用馬拉松的毅力和體力來寫作，還是如馬奎斯一天抽四十根菸來集中寫作情緒，因為寫作是一種長期的自我訓練，唯有大量的書寫，才會逐漸形成自己的邏輯與風格。閱讀則有助視野的廣度，知道自己哪裡不足、哪裡是可以學習模仿的。

前些天在臉書讀到作家楊索的感嘆：「書讀愈多愈覺可怕，要命，這些人怎麼這麼能寫！有人擅於白描物質性的細節，堆疊出文字巴別塔；有人長於意象，華麗如馬奎斯，海中女妖能索魂魄。有人情感濃烈；有人冷冽銳利，如執手術刀。有人能以文字佈陣，架構迷宮…」平凡疏淺如我者，這種惶恐畏懼更深，但回到「自己的房間」（吳爾芙的梗）關門自問，現階段連風格都談不上，但起碼「蹲馬步」的基本功得練好。很多作家的文字運用很服貼，即便最簡單的文字，三兩下就畫龍點睛、直指人心，這種強烈的文字費洛蒙，除了天生敏銳度，更多的是後天的勤寫和用心。

所幸現在有臉書、有部落格、有各形各色的入口網站，網路世界成就了一個個九把刀和彎彎。誠如作家Anne Lamott所說：「寫作最好的回報，就是寫作本身。那個當下，正是我們的歸屬。」我也常阿Ｑ地安慰自己，既然當不成紅玫瑰山田詠美，就學學白玫瑰向田邦子吧！據說文學大師波赫士寫作時，靈感並非來自豐富的人生經歷，而是憑藉從書中得到的知識與幻想做為寫作的養份。找到自己的戲路，從散文開始練基本功，也許不久的將來，我也許能寫出一篇輕小說，這跟「作家夢」沒有絕對關係，而是一種「自我感覺良好」的水中倒影：「天空沒有翅膀的痕跡，而我已飛過。」（泰戈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