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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1/16 10:39:35瀏覽456|回應0|推薦3 | |
一直很喜歡卡爾維諾在《給下一輪太平盛世的備忘錄》這段話:「在21世紀只有輕盈的力量才能擺脫速度與噪音帶來的時代沉重感。這種輕的價值觀不是輕浮,而是深思熟慮的結果。」世界太喧囂,生命太沉重,必須以輕盈的狀態來承擔,才能將心靈提升到一種豐盈的境界。於是乎這股輕盈的力量,不只存在於文學,更跨越到建築、電影、藝術。簡化了結構/語言中的沉重感,力求形式的簡潔、通透,跳脫傳統老態,別有一股活力和浪漫。 日本建築師SANAA/妹島和世&西澤立衛,他們的作品永遠在挑戰一種「輕、薄」的極限:順應地形的流線造形、極簡純白的浮動空間,並以材質的輕構築,挑戰水平樓板的最大可能,無論是日本「金澤21世紀美術館」、「Dior表參道旗艦店」或是瑞士「Rolex Learning Center」,均在形塑一種無重量感的輕盈通透。結合了美學與科技,讓建築的線條如此奔放、柔美而優雅。曾成德(建築師/教授)說妹島的作品像「愛情」,在不可置信、面對重力的沉重建築當中,呈現了不可思議的「輕」跟「愉悅」,難道這不是愛情嗎? 在電影的世界裡,我認為這股輕盈、反沉重的力量,便是法國新浪潮運動。在一九六○年代,那段電影史最燦爛的美麗時光,楚浮、高達、夏布洛、侯麥,他們每天蹲在電影圖書館那個只有50個座位的小放映室裡,囫圇吞棗地看著一部部老電影,一手寫影評,一手辦活動、拍短片,他們努力跳脫陳腔濫調的窠臼,以快速、輕巧、流動的攝影風格,呈現一種不造作、不嚴肅的新電影美學。這群大師鼓勵拍電影應有自己的個性,倡導「作者論」,正如楚浮早年所說過的一句名言:「未來的電影將會像是一篇個人的日記告白。」這種影片題材、個人風格化的走向,更與傳統電影大相逕庭。到了九○年代,奇士勞斯基(著名三色片《藍色情挑》、《白色情迷》、《紅色情深》)和阿莫多瓦(《捆著你,困著我》、《我的母親》、《玩美女人》)等人的影片,所走的風格亦是如此。 楚浮的《四百擊》就像大師本人靈魂深處最真摯的告白,這是一段慘澹的童年憶往,包括他不完整的家庭背景、嚴厲教條的學校生活、叛逆輕狂的逃學生涯、少年感化院裡的囚牢禁錮…但這部片的動人之處在於,它是如此真摯、飛揚且無比迷人,全片充滿了對生命、對自由、對電影、對文學(巴爾札克)的高度熱愛,不見任何批判與感傷,楚浮用一種叫做自由的「輕」,對應生命中的「重」,尤其片尾安端(男主角)逃出感化院,一路奔向海邊,畫面凝凍在安端對鏡頭的凝視,從流動到嘎然而止的畫面,反而凝聚更大的戲劇張力,導演既非站在成人的立場道德譴責,也不是為孩子的遭遇濫情抱屈,留給觀眾的是無聲地嘆息。 如果說《四百擊》是楚浮童年的巴黎憶往,那麼《六個非道德故事》則是侯麥筆下巴黎男女的愛情辯證。這本書完成於1962至1972年之間,主題環繞在道德與非道德之間的人性掙扎與質疑,後來被侯麥陸續拍成了電影,叫做「六個道德故事系列」。 被封為愛情大師的侯麥,對他的認識從電影《綠光》開始。侯麥善於處理主人翁內心細膩的情感起伏,一個個看似平常的情節,娓娓道來內心的思考活動。以書中一篇《搜集男人的女人》為例,經由一場場精彩的對話,剝去外在包覆的價值觀,進而辯證愛情的道德與非道德。書中男主角阿迪安自以為在愛情遊戲中掌控全局,最後卻跌跌撞撞、唏噓喟嘆,反倒是女主角海蝶全身而退。從小說到電影,侯麥維持了他一貫聰明、機鋒的大量對白,以及對自然光、寫實的場面調度,整部片的調性溫婉細緻且充滿哲理,雖然有點喋喋不休,但有一種獨特的個人氣息。 同樣以巴黎為背景的一部輕小說,則推菲立普・德朗Philippe Delerm《一直下雨的星期天》。這位法國文壇新巨人,繼《第一口啤酒的滋味》散文集轟動全歐後,成為最受歡迎的法國主流文學作家之一。評論家說德朗獨創的「果醬體」文風,筆下呈現一種「悠哉」的自由氣息,讓人喘了一口氣,沒有華麗艱澀的詞藻、魔幻寫實的情節、撲朔迷離的結構,彷彿從沉重的文學迷宮裡,找到一條捷徑,就像是避「重」就「輕」的輕小說,讓閱讀回歸單純的快樂。 《一直下雨的星期天》呈現巴黎人生活的輕鬆寫實,是一個典型小資、知識份子的城市生活背景。書中的諸葛阿諾先生,最喜歡在天邊鑲著紅暈的藍色清晨裡,小心翼翼地穿上衣服,悄悄地從一個房間穿過一個房間,趁所有人都在睡夢中,來到麵包店溫熱的燈光下,買了五個牛角麵包、一條法國麵包,而且不要烤得太焦…他是如此安靜、如此愛戀巴黎的一位生活詩人,書中這段描述讓我想起一則很喜歡、很感動的汽車廣告文案: 今年春天, 喜歡談論美好事物的人,有點安靜, 人們對生活曾有的夢想,偷偷消逝, 有人說是因為這時代, 只關心數字和速度的人愈來愈多, 讓世界變得愈來愈冷靜。 可是,在世界的彼端, 有時候生活也只剩下開水和麵包, 但是人們,仍會設法買幾朵鮮花, 堅持把最後一點美好和快樂,放在桌上。 或許,就是這樣的勇氣和心情, 才讓這世界,仍然存有一點浪漫的氣息。 如果,對於下不停的雨, 你學會在它的節奏裡發現一首詩, 看見美麗的衣服, 你能預見穿起她的美好, 聞到剛出爐的麵包香味, 你會湧起幸福的感覺, 那麼,你對生活曾有的執著, 將會在裝著夢想的△裡找到… 米蘭・昆德拉《生活在他方》一書說:「假如我們不能改變這個世界,那至少應該改變我們的生活,自由自在的活著。」生命如此的「重」,心情卻可以「輕」,在輕與重之間游刃有餘,那個輕盈的彼端,便是我們的歸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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