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燁的電影語言很文學，他喜歡在片中引述文學家的作品來映襯主角心境，例如在《春風沉醉的夜晚》，他引用了郁達夫的文字，隱喻男主角同性戀不被社會認同，只能躲在暗處浮動的處境：

「當這樣的無可奈何，春風沉醉的夜晚，我每要在各處亂走，走到天將明的時候。」

在最新的作品《推拿》裡也有一首詩，觀影當下十分喜歡，原來是三毛女士寫的。在盲人的暗室微光裡，對愛慾的追求與摸索，是更直截也更純粹的。正因為看不見，所以心裡比誰都明白，甚至感官更放大100倍，他們努力把自己活成一個可愛的人，不埋怨誰，不嘲笑誰，也不羨慕誰。用一根導盲杖，在風雨中做自己的夢，走自己的路。

「如果有來生，我要做一棵樹，站成永恆，沒有悲歡的姿勢。一半在土裡安詳， 一半在風裡飛揚，一半灑落陰涼，一半沐浴陽光，非常沉默非常驕傲，從不依靠從不尋找。」

另外，在電影院的暗室微光中，我試著以盲人的心境，在黑暗中以狂亂的筆跡抄寫下來的《推拿》語錄，以下小部份是我的加油添醋：

「對面走過來一個人，你撞上去了，是愛情。」

「每個人的眼淚不一樣，但是想哭的念頭是一樣的。」

「美，到底是甚麼？多想看它一眼啊！」

「長相也是愛情，即便迷戀的是一種（耳朵聽來的）美的概念。他要留住她。」

「在失明之前，她要為自己爭取一份看得見的愛情。」

「明眼人的社會是主流社會，與他們是兩個世界。盲人在明處，健全人在暗處，敬鬼神而遠之。」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這部電影的攝影相當精采，模擬各種黑畫面、失焦、過曝等攝影手法，展現盲人世界不為人知的喜怒哀樂。從《蘇州河》、《紫蝴蝶》、《頤和園》、《春風沈醉的夜晚》到《浮城謎事》，我幾乎是一路追著婁燁的電影熱愛始終不渝，如今的《推拿》更臻成熟圓融，很高興看到這位中生代文青導演豐沛不絶的創作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