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寫「曾為人師」時,我不時會提到當時交到的一位好朋友;釘子。釘子的故事說不完,現在為大家介紹她的部分層面,讓大家在讀「曾為人師」的時候能增加親切感
此文為2003年釘子去威靈頓我家小住時,所寫下的連串日記之序言,稍作修改以新文放在udn,我相信大家會對她一見傾心的。
『釘子』,是我大學畢業得到的第一份(也是唯一)正式工作時,結交的好朋友。仔細算算,我跟『釘子』認識轉眼已超過三十年。
三十年。人生數十寒暑,如蒙老天厚愛,彼此得壽90芳齡,三分之二生命已過;剩下的三分之一,一如以往,各有各的生命軌道,即或交集,也是一閃即過,很難有機會老姐妹倆得以做如此點線面的整體接觸。
我感激並珍惜朋友的付出,並渴盼在這一個月的黃金女郎般日子裡,能儲存更多美好回憶。
三十年前,我與『釘子』曾同在雲林縣靠海鄉下的臺西國中任教。作育英才三年半,我在老大出生時遞出辭呈,從此成了專職家庭主婦。而『釘子』因太過優秀,在校長調任後被挖了過去。
這之後,我過著千遍一律的專職媽媽日子,她則過著千變萬化的規律生活。為何說她的教書匠生涯“千變萬化”?就我記憶,有一則是如此的:
『釘子』天性看待孩子一律平等。你聰明漂亮、乖巧上進,她疼。你桀驁不馴、智能不足,她更疼。為此,她老被指派任教後段班。有陣子還被硬性任命為訓育組長。做得太好,次年,校長死都不放她卸任。但以釘子個性做訓育組長,如果一直做下去,不到過勞死的地步是不可能的事。後來她不知運用了多少人情,找了這個長那個委員的,才總算甩掉這職責。
釘子是當年彰化唯一的女訓導人員。
那年青年節,中部國、高中大會師,每一學校的訓導人員無不提心吊擔,結果,當然出事了。『釘子』一聽學生打群架,立刻提起穿著運動鞋的雙腳,跑在所有男訓導人員前,衝進一群血氣方剛小伙子佈下的火線中,跳上一個高中男生的背脊嬌聲怒吼:「敢打我們寶貝,高中生打初中生,峱種!峱種!不要臉!」
聽說她任職訓育組長那段日子,她學校的那批壞學生,不論抽煙或打架滋事,一律閃著『釘子』,為她營造出「教化革心」成就非凡的假象。我一直不敢說,我老覺得那幾個壞胚中,有幾個是真的愛上了釘子;可憐的純情少年們。
『釘子』後來又被挖角到北部。先後調任成為她上司的校長多達三任,而她的職稱是——總務主任。
總務,不說大家也知道,就是幫主子管錢、用錢的人。其職責之重、職權之大,不說別的,稍微留意一下:劉X英大總管,您可知?那,其中奧妙就不難了解一二了。『釘子』用錢絕對用在刀口上,但她很上道,主子若A錢,只要沒用到學校經費,她一概裝死。但若損及學校利益,一毛錢她都要爭。
聽說有個接前任退休校長職位的“特愛A錢”校長,就因此簡直是對『釘子』恨到極點,處處找她麻煩。
『釘子』的故事,沒有個十萬二十萬字,大概很難說得清。她聲音高亢清脆,身材火辣,面貌冶艷(化妝後尤其妖嬌),到目前為止,想指染她的男人之多,多到常令我驚訝。而其中有些還是婚姻幸福、人前的正人君子——匪夷所思之餘,只能說:有些男人還真賤!
釘子曾在高速公路急著趕上班途中,被一法國男人飛車追逐,硬是打燈逼她到路肩停下,開口就用破英文道:「小姐,我們可以去旅館嗎?」我知道這事是因為我那時剛好北上住她家。那小子居然查到了電話打到她家了。
有次,她如往常般,清晨梳洗後匆匆拿著三明冶開車上路,邊啃早餐邊上妝。這個路口等綠燈時擦乳液,下個路口擦粉底,再一個路口撲個粉……然後,她在某路口聽到“乒乓” 一巨聲;一個小子一路開在她車旁,看她小姐變裝看呆了,結果一個失神就撞上了前車。
三十多年來,我們很少踫面,有時打個電話給她,只是想確定一下,她有沒有在高速公路上打瞌睡(她常做這事),然後電話那頭就聽她尖脆的尷尬笑聲:「呵呵,還活著,還活著……」
實在說,我們倆的老公,對我們每次好不容易的見一面,可是充滿了好奇。有次釘子的老公部隊調職在駐守谷關,她奉老公命抽空去陪他。到達谷關後,她就一直在想辦法去台中找我。她老公說好久沒見我了,等他忙完陪她一起找我云云,被她一口拒絕。
那駕駛兵開車去載我時,一臉的莫名其妙,弄不懂師長夫人匆匆抽幾小時,來找這麼“不起眼”的老百姓做啥。
而我老公在家時,一聽『釘子』找我,也是想當跟班的想得要死。
有好多事、好多話——過去,相聚一刻是奢望,現在『豬鼠同籠』一個月,我們倆都很期待!
知道『釘子』帶什麼東西來陪我嗎?才上了一節課的中國笛子、當興趣,已練了幾十年的書法文房四寶、毛線、棒針。
沒人相信,當『釘子』說:「其實我很想一個人靜靜的做這些喜歡的事。」她是多麼認真。就像我說:「其實我很害羞」一樣,聽的人總是笑得搥胸頓足,不支倒地。難怪我們如此合得來。
03/11/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