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普是印度「金三角」中的一個城市，五、六百年前，是北印度最重要的城市之一，繁榮程度，也成為一時首都。今日，旅遊景點最出名的是「琥珀堡」，到捷普，必然會到琥珀堡一遊。

　琥珀堡於1592年開始興建，是一個固若金湯的城堡。因為建於山上，印度語稱為Amer Fort，意思是天上的城堡。後來，Amer轉音成Amber，中文意思即為「琥珀」，這是琥珀堡的由來。

　不管如何，琥珀堡雄偉壯麗，上山、下山，都有點難度。今日上山，大部分遊客會選擇騎乘大象上去，可免去登山的辛苦。

　我要講的故事，就是這條「大象路」。

　約莫早上八、九點，琥珀堡下入口，早有世界各地觀光客蜂湧而至，他們排著長龍的隊伍，等候騎乘大象上山。人之多，順利登上象台，騎上大象，大約要花十幾分鐘的時間。

　排隊無聊，大家總是聊聊天，先想著琥珀堡的雄偉。若是旅行團，則導遊會警告你：這裡有很多賣紀念品的小販，很會騙人，開的價格很高，最好別理他們。

　的確，才剛排好隊，身旁不知何時，已圍上來三、四個小販。他們人人一只大袋子，背在肩上，手中拿著各式紀念品，例如大象木雕、吹蛇人的樂器，以及著名的細密畫等，開始來兜售。

　這些小販精明，他一眼就看得出來，這觀光客會不會買紀念品？想不想買紀念品？甚至，他一眼大概也猜到你的殺價功力。印度人精靈至極，在世界名列前茅。

　一個小販早就盯上我，我不曉得他是何時發現的，知道我對他手中的「細密畫」有興趣，黏著我不放。

　「細密畫」是蒙兀兒帝國的代表性藝術，從波斯時代傳入，到了蒙兀兒時期，已是印度最精美的藝術。細密畫以非常細膩的筆觸，畫在尺幅不大的古紙上，類似中國的工筆畫，但更細緻迷人。繪畫的主題，通常描繪王公貴族出遊、印度教神話如黑天故事、大象駱駝老虎等走獸，及以王公大臣的戀愛故事等，很有味道。

　我來印度前，早就想買。但這想法，怎麼那小販一眼就看出了？見我排隊，便拿出一疊細密畫，要我看看。

　那是簡單的大象畫，約A4大小的淡咖啡色厚紙上，彩繪一頭大象。但繪工不佳，承擔不起細密的評價，我並不是很中意。

　況且，小販出的價格很高，一張，要十元美金。我肯定地搖搖頭，又想到導遊的話，不理這小販，也一頭轉了過去，當完全沒興趣的模樣。

　小販精明，從背袋中拿出另外一疊細密畫，同樣A4尺寸，但明顯地，好了很多，雖比不上真跡古董，但畫工還不錯，色彩造型也豐富美麗，做成古樸的模樣，還真的具有濃烈的裝飾效果。我的心動了一下，也被小販看出來了。

　因為喜歡，忍不住問小販價格。這一問就露底了，小販稱讚我的眼光，說這的確是好貨，是大畫家所繪，還有簽名，可是古董級的作品哩！因此，一張，一百美元。

　其實，小販倒也不誇張，因為在捷普就有個細密畫學校，裡面訓練許多畫師，專畫這種細密畫，品質相當的，的確要價一張一百美元，甚至兩、三百美元等。因此，小販理直氣壯，一張，一百元。

　我謹記導遊的話，要殺價，但先按價不動，邊走邊翻閱著每張細密畫。表情，則是一付不買也無所謂的模樣。

　小販高明，自己便降了點價格，一張，八十元。

　我依然不滿，但因為愈看愈喜歡，脫口而出：十張，八十元。

　這確實落差太大，十張，應該是一千元美金的，我開了不到十分之一的價格。小販快氣瘋，說別開玩笑，怎麼可能？

　我掉頭就走，不理他。小販依然黏著，說：不然，十張，五百美元好了，已是價格一半。

　讀者諸君，切記啊！價格一定會再降，我掉頭又不理。於是十張從五百美元，到四百美元，到三百美元，到兩百美元，稍承受不住的，大概就買了，因為已算便宜。

　我則想到導遊的告誡，仍不為所動。此時，我的隊伍已經接近大象台，準備登上階梯，等候大象到來。此時，小販有點緊張，在我登上一半階梯時，已經自動降到一百五十美元了。

　說實在話，我已經想掏錢了。奈何，後面隊伍擠著上來，大象也已經到了象台，不得已，我和妻已進入象台，在象伕的指導下，坐上大象。離開了階梯下還在高喊「Excuse me,Sir」的小販，心中有點遺憾：怎麼沒買了，遺憾啊！

　我和妻說：唉！應該買的，過了這個村，就沒那個店了！

　語中，有點悽愴，暫時對琥珀堡大象路兩側的雄偉風光，有點心不在焉地看著，腦海中仍是那十張細密畫，才一百五十美元哪！

　才想著，一個熟悉的聲音，自乘坐的大象邊響起「Excuse me,Sir」，「Excuse me,Sir」。沒錯，是那個小販，他早已溜進大象路，繼續向我兜售。

　人心便是如此，原本一百五十美元想買了，但見這情勢，知道還可再殺。於是繼續不理小販，假裝欣賞著兩側風光。

　小販精明，他知道我會買的，問題在於價格多少？他一路跟著大象，一路再降：一百四，一百三，一百二，一百一，一百。

　此時我已走到大象路中途，開始殺價：十張，二十美元。

　印度小販不可置信，只能降到九十元。我再追加十元，小販不肯，只同意再降十元。我又再加十元，小販又不肯，再降十元。此時，已是七十元的價格了。

　我說：四十，否則免談。

　小販比了一個手勢，以右手手掌劃出手刀，在脖子一橫，說「五十」，表示這是殺頭價了，不買，就算了！

　你要懂得拿捏分寸。雖然你知道可能還會再降，但萬一小販真的不高興，那麼，剛才的殺價不但前功盡棄，而且，說不定還真的買不到。況且，十張五十美元，一張等於五美元，折台幣一百五十元，真是便宜啊！

　雙方成交。

此時我們仍在大象上，取貨的方法是，小販將細密畫託付給象伕，轉交給我。算了算，點了點，總共十一張，看看小販神情，知道他多送了我一張。我則取出五十元美金，小販叫我直接丟下，一張五十美元鈔，飛啊飛的到了大象路，小販撿起，說聲謝謝，離去，向下一位觀光客作戰去了。

　我與妻檢視著這十一張細密畫，有王公，有美女，有大象，有駱駝，有黑天與羅達的戀愛故事，有山林走獸的神奇瑰想，豐富不已。心下不免竊笑，真是賺到了。後來，團員中也買了同樣品質的細密畫，殺價後，一張五十美元成交。

　已經接近大象路的盡頭了，此時，覺得心胸舒暢，眼前風光，美麗雄偉，盡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