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進大學,為了打響東海第一屆畜牧系的知名度,身為體育股長的阿魯,幫我們女生報名參加校內幾乎所有的球類比賽。
班上只有六個女生,大多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嬌嬌女,看球飛過來就尖叫,不管是籃球、排球、羽毛球哪種球賽,都打成了躲避球。向阿魯抱怨是要把我們累死嗎?黑瘦的他總是笑瞇瞇慢條斯理地回答:「志在參加。」
我在大二暑假就訂婚,未婚夫會到東海來看我,有時晚了,他就去阿魯的宿舍擠一晚,兩人成了好友。大學畢業後,阿魯因為扁平足不用服兵役,和我一起留在系上當助教;辦公桌不夠,我們得共用一個桌子,每天早上誰先到搶到桌子,另一個就只好歪坐在一旁。兩人推來推去,嘻嘻哈哈,一旁的資深助教看不過去,板起臉來:「怎麼當了助教,還像小孩子一樣,打打鬧鬧,成何體統?」
當了兩年助教後,阿魯申請到美國唸碩士。在那沒有Email、LINE等社交媒體的年代,越洋電話很貴,國外親友同學為省錢,都用淡藍色折成三折的「郵簡」寫信或寄卡片聯絡,我和阿魯一直保持書信聯繫。一九八五年我隨旅行團到加州旅遊,他還特地帶水果到旅館看我。
一九九一年,我們一家三口到美國中南部德州的達拉斯市,那時阿魯已從西岸的加州搬到東岸的紐澤西州,娶妻生子。一九九三年老公和我拿到碩士,我們從德州一路開車北上,沿路拜訪朋友,在阿魯家住了一晚。那時他太太正懷著第一個孩子。新工作以及家庭生活讓他日子過得忙碌而充實,雖因較缺乏運動胖了些,但看得出他很快樂。
一到耶誕節,我都會寄耶誕卡給親朋好友。阿魯每次接到我的賀卡,就會打電話來聊上半個小時。但我移居美國的第七年,我寄出卡片,卻沒接到阿魯的電話,打去他家變成空號。心裡正納悶,就收到台灣同學的信,說阿魯已去了天堂。
我大吃一驚,顧不得昂貴的越洋電話費,趕緊打回台灣問是怎麼回事。同學說,阿魯在暑假回台灣探親,開車帶父母、太太和女兒到東海岸玩,不知是路不熟還是時差的關係精神不濟,車子衝下山崖,一家五口罹難。他一歲的兒子因為出發前哭鬧,阿魯的姐姐留下來幫忙照顧,成為倖存的孤兒。後來聽說這孩子被阿魯居住在美國的大哥收養,和他的堂兄弟一起長大。
事隔多年,阿魯仍會不時到我夢中,告訴我別擔心,他還活著,車禍是假消息。驚醒後,多希望夢是真的。每當大學同學聚會談到阿魯,都不勝唏噓,當年他是身體最結實的體育股長,誰會想到是最先離我們而去的呢?人生真是無常啊!
原載於 2月17日2023年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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