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數的女孩子都對自己的外貌不滿意，但泰半藏在心裡。我們幾個孩子活到五、六十歲，從沒聽母親提起過她有乳名，前次大妹到北京探望五姨時，聽五姨提起母親和她小時候叫「黑丫頭」、「白丫頭」，不免有些好奇，問起母親這乳名的由來，沒想到這一問，居然觸及了母親的痛處。

原來母親小時很黑，排行第四；五姨比她小一歲多，排行老五，生下來就眉清目秀、白白淨淨。因為家裡孩子多，怕名字記不住，就給她們起了「黑丫頭」、「白丫頭」的乳名，比較好記，反而忘了她倆的學名。女孩子在舊社會本來就比較不受重視，但天性總是愛美；母親自覺皮膚黑，長得醜，她說如果是叫「黑妞」、「白妞」，感覺倒還親切，被叫「黑丫頭」，更覺得像傭人般低人一等。因此母親小時有很深的自卑感，不斷地激勵自己努力讀書，要在功課上勝過他人。

母親離開老家出外念中學，沒人知道她的過去，她也絕口不提，從此擺脫讓她自卑的乳名。大妹從五姨那兒聽到，無意中揭起母親的陳年傷疤。我們三姐妹這才了解，為什麼母親一直那麼用功，總是考班上第一名。

其實母親長得很漂亮，結婚照不輸電影明星。有意思的是，我們私下聊起來，發現原來不只是母親，我們三人也各自有不願提起的自卑感。

我小時身體瘦弱、常生病，很愛哭，總覺得沒人疼我；大妹小時牙齒又黑又不整齊，結果竟是因為感冒時父親疼她，買最貴的藥四環黴素給她吃，後來才知道會造成牙齒發黑；小妹則是嫌自己朝天鼻，又身材平板。現在，我身強體健（說胖太難聽），顛覆小時病貓的形象；大妹在美國花了大把銀子為牙齒貼瓷片，整理門面；小妹則很注重身材，一直保持苗條的身段。

看來我們下意識裡都對外貌很在意，才會改變自己來彌補小時的不足。還好我們並沒有讓自卑阻擋了自己對理想的追求，反而更加努力肯定自我；而這樣的精神，也傳給了下一代。

小妹的女兒自認不聰明，卻堅信勤能補拙，做事加倍認真，花比別人多兩三倍的時間也要把事情做好，準備學測時，更是連吃飯時都抱著書本在複習。她念小學時，被選入跳繩隊，但缺乏運動細胞，跟不上其他隊員，常被老師念，但是她並不氣餒，每天花更多的時間練習，直到所有的動作都熟練為止，後來還代表學校參加校際比賽得獎，令師長刮目相看。

女孩，勇敢向前走，繽紛的未來正等著妳呢！

原載於2-17-2017 人間福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