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跟先生面對面坐著用晚餐，先生吃得專心，我也看得專心。那張餐桌是我們每天共同消磨時間最久的地方。 

    交朋友的時候，彼此大學才剛畢業，工作沒著落，前途有些茫然，生活非常清貧。當然沒有餘錢可以去餐廳吃頓飯什麼的。

    他上大學時一直教著一份家教的工作，賺取學費及一點零用錢。有一次他用零用錢奢侈的買了一塊五花肉和一棵大白菜，升個小炭爐慢火燉煮出一鍋白菜燉豬肉。我們兩人吃得鍋底朝天，覺得美味無比。心裡的溫暖更是像炭爐的餘溫久久不散。 

    後來都有了教書的工作，成家後慢慢有些餘錢燒過許多種豬肉菜餚，甚至最出名的東坡肉，吃起來總比不上當年那鍋白菜燉豬肉。

     住在教師宿舍，每天我到學校對面的菜市場買些魚肉蔬菜，下課後匆匆燒個晚餐，等先生從桃園下班坐公車回家，已經晚上七點多快八點了。看著他狼吞虎嚥匆匆吃完晚餐，沒有留下他用餐的畫面，他一定也沒心思看我細數飯粒的閒情。都是餐桌邊匆忙的過客。

    兩個孩子相繼來到，餐桌上專心喂著孩子，他喂兒子我喂女兒，抽空才扒一口自己碗裡的飯菜，彼此的面貌都沒時間多看一眼。

     忙碌的歲月匆匆過了一甲子，孩子各自成家立業，剩下我們兩老了。

    兩老三餐都坐在廚房的圓餐桌面對面用餐。常常眼睛看著各自的iPad ，嘴裡咀嚼著碗中的食物。先生喜歡聽一些名嘴講這講那，我看報紙的副刊、家園版和小說版。彼此相安無事靜靜的度過用餐時間；餐桌是安靜的聽者和觀者。 

    現在有許多時間琢磨著做好吃的東西，歲月磨損了彼此的牙齒，要考量做出好吃而鬆軟的食物。想起多年前那一鍋白菜燉豬肉，現在大概也吃不動了。但是記憶裡的那份溫暖卻是不動如山的縈迴腦海。

     偶爾我抬頭看看先生，他吃得專心聽得也專心，能這樣一心二用的專心也不容易。額頭的幾根稀疏白髮散落開來，一派悠閒的文靜安詳。內心期盼這樣的餐桌歲月能夠長長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