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掘葬系列] 遇見未知的自己，咖啡/水彩，各13.5x19.5cm, 2012

《白絨與黑絨》之一：相吻或相問 


白絨很愛慕黑絨，黑絨可能更暗戀白絨。白絨很愛黑絨的一頭烏黑秀髮，和依舊光潔白皙的皮膚。而黑絨巴不得能擁有白絨日漸斑白、象徵睿智的髮色和曬得黝黑的健康膚色。

可是她們彼此都不向對方「明示」，或用現代的說法，「告白」。

一整年，一得到機會她們就窺探彼此，不過，白絨可能要占了些上風。想要進入黑絨的世界，相對來說似乎容易些，只要在睡前給自己來一點類似催眠的指令，白絨就可能遇見黑絨，她們有時玩在一塊兒挺開心。

但大多時候，白絨只是靜靜觀看黑絨像施展魔法般引領白絨進入深不可測的故事堂奧。有時，她們兩個都消失不見，各自躲到舞臺外面某個陰暗角落，專心地觀看臺上螢幕播放的影像。

這一天，對黑絨來說，可能是白天。而以白絨的視角來看應該說：這一夜。

無論白天或黑夜，她們都看到螢幕上演著奇怪的戲碼。她們看見一個空間，是深入三進式的傳統建築之後的最內部。裡頭有幾臺電視和一整套錯落有致的爵士鼓，原本就不是很大的空間顯得更加跼促，因為四周堆滿大大小小的各種雜物。

這時，黑絨聽見坐在鼓前的那個男子忽然開口謾罵，接著把像已分崩離析的石塊重物往白絨身上放，並且暴怒地說：「看吧看吧，都是妳弄的！看妳幹的好事....」或類似這意味的話語。

黑絨憐惜地看著白絨當時嚇到語噎、不知如何應付那場面的窘態。然後呢，就像那石塊的崩解， 螢幕影像瞬間像被快速轉臺，等到訊號穩定之後，畫面出現半靜態的正方形。

畫面中是滿滿的魚群，身體扁扁的、類似鯧魚卻又有著金魚般的鮮亮橘色。雖然壅塞，但魚群好似被一道無形的牆阻隔後自動分散為對立的兩群，鏡頭拉遠些看，像在親吻、啄食或鬥嘴玩樂。只是畫面實在太密密麻麻了，那些魚根本不能游動，只能原地閃啊閃地，像要滅不滅的燈光。

此時，躲在更遠處觀察一切的黑絨實在看不下去了，她啪地一下，把所有找得到的開關上下胡亂扳動了一番。她的白天，頓時變成黑夜。而白絨的黑夜卻嘎然而止。

白絨伸伸懶腰，意猶未盡地回想那些情境。 她悠悠想起宇宙高靈曾經傳達這樣的訊息：「大半的夢是像你從一個你大部分已遺忘了的旅程帶回來的風景明信片。」無論這夢的明信片上呈現了什麼，那些形象更像密碼或潛藏在夢底下的事件與信號。它們基本上是無法破解的，或說，它們的解碼根本不會有公式的。

所以呀，不用去查什麼周公夢典看看夢見魚有什麼象徵意義還是什麼的。

那些魚的姿態究竟是親吻或啄鬥，也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它們曾經擁有過某種意識，閃爍不定，既相吻又相問.......而沈默不也算是一種答案呢！？





2018/9/22發表於更生日報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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