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的《中國小說史略》涉剽竊嗎

　　　　——《魯迅的另一面》·四千五百四十六

　　今年6月19日，我貼出2019-10-3寫的〈魯迅的【中國小說史略】涉剽竊〉，引來謾罵；又因〈魯迅剽竊第三例〉後，閏土猹迅貼了〈爲魯迅辯護（三）〉，含駁「魯迅的《中國小說史略》抄襲日本人鹽谷溫」部分。因此，我做了功課。

　　替魯迅辯護的，有多種說法，如尋仇說、首舉說、挑唆說、雙包說、往來說等。

　　尋仇說，指《京報副刊》文章暗批淩叔華小說〈花之寺〉抄襲契诃夫，陳西滢與其熱戀，疑心此乃魯迅所爲，拔刀相助，才有「他常常挖苦別人抄襲……可是他自己的《中國小說史略》卻就是根據日本人鹽谷溫的《支那文學概論講話》裏面的『小說』一部分……」

　　首舉說，指陳西滢並不精通日文，首舉乃是顧颉剛、是顧颉剛告知陳西滢的。

　　挑唆說，指顧颉剛亦不精通日文，真正的首舉是張鳳舉；張鳳舉表面與魯迅交好，背地裏將發現告知顧或陳。

　　雙包說，指1919年1月1日大日本雄弁會出版鹽谷溫的《支那文學概論講話》後，1921年郭希汾翻譯出版了鹽谷溫該書的譯本《中國小說史略》；而陳西滢誤把郭希汾的譯本，錯當成魯迅的《中國小說史略》。

　　往來說，則舉證魯迅與鹽谷溫有書信往來，且見過面；此後，鹽谷溫還在日本大學裏講授過魯迅的《中國小說史略》等等。

　　其實，尋仇也罷、不尋仇也罷，關鍵在于魯迅的《中國小說史略》有無抄襲鹽谷溫的《支那文學概論講話》。同理，是顧颉剛首舉也罷，是張鳳舉挑唆也罷，關鍵還在于魯迅有沒有抄襲。而雙包說，也基于是否有抄襲。同樣，哪怕是魯迅與鹽谷溫親如兄弟般，抄襲了就是抄襲了、沒抄襲也就是沒抄襲，不會因此改變性質。

　　那麽，魯迅的《中國小說史略》究竟有沒有抄襲鹽谷溫的《支那文學概論講話》呢？我以爲，還是先看看兩位作者與兩本書的生成過程。

　　背景。日本明治時期，在高等教育規模擴大的大背景下，爲培養勝任漢學等相關的教授，自1899年開始派遣留學生來華留學，鹽谷溫是其派遣的第七位留華學生。

　　鹽谷溫（1878-1962），出身于日本漢學世家（祖上三代皆是漢學家），1902年畢業于東京帝國大學漢文學科，文學博士，28歲成爲該校該學科副教授。1912年留學德國、中國，爲日本著名的漢學家、中國俗文學研究的開創者之一，先後編著出版了《支那文學概論講話》、《唐宋八大家文新鈔》、《中國小說研究》等大量有關中國文學的書籍。

　　其中的《支那文學概論講話》，1919年1月1日由日本雄弁會出版（山西人民出版社2015年12月版則改名爲《中國文學概論講話》，計572頁）。

　　魯迅（1881-1936），著名文學家、思想家、革命家、教育家、民主戰士（此刻百度百科語）。

　　背景。1920年秋，受同鄉蔡元培再次提攜，兼北京大學及北京高等師範學校講師，應邀開設小說史之課程。

　　魯迅自編講義。最初爲十七篇，題曰《小說史大略》，爲油印本（毛邊紙，單面印刷、對折成頁，線裝）；後擴至26篇，改名《中國小說史大略》。1923年由北京新潮社出版，分上下卷、計28篇，定名《中國小說史略》。

　　《支那文學概論講話》與《中國小說史略》之比較。

　　魯迅〈不是信〉中道：「鹽谷氏的書，確是我的參考書之一，我的《小說史略》二十八篇的第二篇，是根據它的，還有論《紅樓夢》的幾點和一張《賈氏系圖》，也是根據它的」。

　　苗懷明《風起紅樓》：「借鑒更多（指講義本《小說史大略》對鹽谷溫《中國文學概論講話》），不過也作了一些小的修改」，「第一簡化：（1）在鹽谷溫的表格中，圖中的黑字是男子，白字是婦女；（2）外圍長方形框子的，是《紅樓夢》的中心人物，即賈寶玉與金陵十二钗；（3）人名下底數目字是賈家四豔底長幼順序；魯迅均給予省略。（4）最大的改變是將原來標示的賈寶玉和薛寶钗的夫妻關系刪去。」（第二補充、第三增刪，略）。

　　植田：「周氏著作的一部分，卻又是取之于鹽谷溫的《講話》的。例如第二篇『神話與傳說』大都取于《講話》第六章第一節的『神話傳說』。引文上的共同之處尤其多。」植田舉列9處引文，且指出「幾乎是字字句句都完全一樣」。

　　中國社會科學文庫之張京華著《魯迅與鹽谷溫——【中國小說史略】與【支那文學概論講話】抄襲案》之簡介中言：「就《紅樓夢》的《賈氏系圖》而言，《中國小說史略》的多種版本均未注明出處，此舉可以視爲魯迅反複多次的侵權抄襲，絕不存在『根據大意』『次序和意見不同』的回旋余地，可謂鐵案如山……」

　　我以爲，《中國小說史略》，在魯迅生前、至少有6種版本，且分別有1923年、1925年、1930年3次之題記，魯迅一次也沒有在他的書中提到鹽谷溫與《支那文學概論講話》及感謝之類，這就不能不說：魯迅是刻意剽竊。

　　且，在一張圖上、反反複複做手腳，可謂手法惡劣。

　　不肯說明，且遮遮掩掩，就是剽竊。

　　整本剽竊是剽竊，一處剽竊也是剽竊。何況，魯迅自己也說不止一處。陳西滢的話，不准確、說大了。但，魯迅的《中國小說史略》、存在對鹽谷溫的《支那文學概論講話》、的剽竊，這卻又是千真萬確的。

　　這就是「魯迅的《中國小說史略》涉剽竊嗎」的我之結論。

　　　　　　　　　　　　　　顧曉軍 2021-7-16 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