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過于韻這番告白後,我似乎終於可以把這一切、莫名其妙的、難以理解的事情「合理」化 .. 呃 … 但其實根本超乎常理。
唉...怎麼會是尋常的情況呢?一點也不啊。
「那 … 妳又是怎麼聯想到可容的呢?」我問,而于韻終於轉過眼睛,專注焦距的看著我了。只是那眼神依舊冷淡,沒有情感 … 異常的平靜就像是,沒有靈魂的一個面具。
「 … 或許 … 那真的只是妳的一種情感的表現,即使不熟悉,覺得奇怪,但是愛情不都是會有點瘋狂的嗎?而且 ……怎麼會跟可容有關係呢?是不是因為你曾經從某個地方得知道她這個人,這個名字,然後因為某些暫時性的 …神經錯亂或是失常,然後不自覺的把自己跟她重疊了呢?」
「我的確 … 我有個在 C 大的同學,而你鼎鼎大名的陳允律誰不曉得,你的女友孟可容,又是外語學院有名的美女,隨便打聽一下就知道你們的事情了。」她像是在緬懷甚麼似的又嘆了一口氣。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唉,沒想到「盛名所累」這件事情,在我的人生中竟會這麼快的出現、還以這種詭譎的模式。
從小到大都樂得當個聚光燈下的人物,我懂得表現得謙卑,但說真的也不會排斥各種欽羨的眼光。而我吸引優秀美麗的人,當然可容就是,而且肯定是其中的樵楚,國立 C 大全台第一的法文系高材生,課業也名列前矛。尤其,可容長得非常漂亮,和于韻的開朗美不同,白皙的皮膚、精緻的五官以及一頭招牌長黑髮,無論是臉孔還是身材,還沒進大學就已經有星探找上門;就是個性高傲了點,難以親近了點,她鮮少對不熟識的人有笑容、有熱度 — 而縱然是熟識的同學,也難見她主動跟人打招呼、說話,甚至可以說她就像一個安靜冰冷的雕像,卻那冷冽細緻的美,即使她沒有任何聲響和動作,就足夠能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對我來講,那叫做挑戰,叫做冰山美人。
當年不知道打敗了多少想要一親芳澤的對手,終於在寫出第 23 首情詩、第 107 封情書之後,她答應開始跟我約會;然後在第 26 次的約會之後,她點頭願意跟我正式交往。我自己感覺到,在從陌生到熟悉的過程中,她逐漸放下武裝以及改變,以及她原來只是個普通的女孩的真相;原來她也會笑,原來她也很愛撒嬌,原來她不是驕傲,原來她非常不安。她太害怕男人迷戀的只是她的外表,那會看膩會老朽的皮相。
她恐懼最後會像她母親一樣。人人都說她長得跟她美麗的母親簡直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而很年輕就結婚生子的母親,一開始太自負於自己的美貌,不斷的吸引男人;她愛上戀愛的感覺,她停不下蝴蝶周旋叢花的刺激,卻又太認真,沒有辦法輕挑的只是遊戲。
美貌終於有一天背叛了她的母親,開始凋零,母親開始逐漸喪失男人追尋讚嘆的目光之後,開始變得自憐、憂鬱,終於在她最後一次的戀愛結束時,她心愛的男人離開之後的幾個月,某一個平凡無奇的星期六,她突然崩潰,留下一封遺書後結束了自己的生命,那時可容還是個國小生。
看著喪禮上母親依舊動人美艷的黑白照,可容記得外婆抓著很早就跟母親離婚的父親的手喃喃自語著,「都是戀愛害了她啊,都是她的美害了她啊。」而父親沉默著,一雙眼睛轉過來看著可容,他美麗的小女兒,充滿著不安和憂鬱。
可容接收了那個警訊,逐漸變成一個不茍言笑的女孩,不輕易打開心門。她的父親也對她保護異常,堅持讓她就讀女校直到大學,堅持小心不讓男孩接近她,直到人人都戀愛的年紀,直到父母沒辦法再束縛著孩子的年紀,直到可容自己開始想要戀愛,直到我用了對的方法在對的時間敲開了她的心門。
「我對我自己說,會寫出這麼美的詩篇的人不會只看到表象。」
還記得可容羞紅著臉對我說著,但是一對深褐色晶亮的眸子卻直視著我,像是審判,或是信仰。
「嗯,當然。」
這也是實話。我雖喜歡美女也沒這麼膚淺,我雖喜歡挑戰但是對可容也絕非只因為這樣。她聰明,認真,單純,安靜;她會彈琴,她對音樂和文學有深厚的興趣。簡單說雖然跟我是很不一樣的人,但是我真的深深被她吸引,像是一個不食人間煙火、從畫裡面走出來的美人,像是一個活在溫室裏的公主,我深深的被她吸引,也深深的喜歡她的一切。像是所有通俗愛情故事的開始,我們眼中只有對方,世界只有好,只有完美,只有不可思議的速配,只有順利寬廣的未來和希望。
「我對我自己說,我們可以試試看。」
可容的雙頰如玫瑰般泛著粉紅,她整個人散發著甜美性感的香味,那是夏天,考完期末考後我們淡水看夜景,路燈下,我們並肩坐在河邊的石階,她靠得我很近,我聞著她的髮香,不禁加重了摟在她右肩的手勁,把她往我這邊輕托而來。
「你,永遠不會傷害我,對嗎?」
可容問,而我只是深深的吻了她,吻她香甜如馥的唇,舔嗜她柔軟的舌,那是我們的第一個吻。
對我而言,我根本沒有回答 ----- 實際上那時候我滿腦子想的都是想要吻她的念頭,連她究竟說了甚麼都沒有很仔細聽清楚。
但是對可容而言,那是允諾,那是印記,那是我答應永遠不會傷害她的誓言。
也是後來她總是發狂著追問我為何不遵守承諾的根據,以及讓我們在沒有共識的情況下賭氣大吵的理由。
事實上我後來知道了。
我當時不應該只注意浪漫、或是衝動。如果這對一個女孩這麼重要,尤其是當時我心愛的女孩,我應該要認真的聽她說,冷靜的回答這個問題。
或許我從此學會,只可惜教會我這個道理的女孩,已經在我們付出了愛情的代價之後,與我分道揚鑣。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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