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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7/14 04:58:38瀏覽366|回應0|推薦4 | |
在這馬戲團一般的世界裏,什麼是真實,什麼是假象,什麼是夢,什麼是醒。進入我的世界,那裏有在夜晚才會綻放的湛藍色鈴蘭與銀色風信子,空氣中瀰漫著想像中寧靜溫順而美好的薰衣草,音樂是未出生的時候就聽過的母親的心跳,而悄悄飄墜的雨光一碰就碎,並且帶著淚一般的微鹹。當然還有宿命式的在天空高懸的兩個月亮,你眨眨眼睛很迷惘的想,究竟自己漂流在一段時間和空間,如今已經無法抽身的冒險,每個人都幾乎是心醉神馳的被逐步逼近的危險和誘惑所桎梏,甚至有比以往都還要清醒的一種感知,於是如同追隨牧神之笛一樣往森林的深處走去,歡欣的墮落於迷宮之中。
而記憶是那麼私密而詭譎的一個謎語,你自己一個人或許永遠都再無法釐清真假。關於在遙遠的遙遠的時間的另外一頭,無聲的承諾是否發生過,那個人當年清澈的眼瞳中究竟傳達了什麼,或許永遠都沒有答案了。只剩下發生在某些瞬間的深刻感受如同火烙,在你成長的過程中燙下一個永遠隱隱作痛的祕密約定。 但你一直搞不清楚那秘密約定是什麼。甚至大部分的時候你根本沒有意識到這回事,曾經發生的事情只是暗暗的在你心中的某個角落靜靜的生根,等待某件事情或者某個人出現的時候,像是打開了潘朵拉的盒子一般的,讓它狂妄的萌芽滋長,直到緊緊攀附了你的本體,讓你從此進入另外一個世界,或者變成另一個你。 若如果你相信我,他說,一切都會成真。等待著的不只是紙月亮以及虛假的海洋,而是超越你能想像的迷離世界。It’s a Barnum and Bailey world just as phony as it can be. But it wouldn’t be make believe if you believed in me.但若非全然不知不覺,你仍有勇氣自主踏進未知嗎?然而,你將有更大的決心和力量,離開嗎? 身在無盡的夢土中,生有何歡,死亦何哀。若你在最後一秒扣下板機,我能了解,你只是想在一切慢慢崩壞之前,任性的要堅持你痛快的信仰,是愛,一如從遠古以來前仆後繼的信徒。 用對自己來說相當緩慢的速度,珍惜的讀完友人從原鄉為我帶來的村上春樹的1Q84中文版第一集和第二集,每每思及中文著作的難得與手中書本迢迢的旅程,我總忍不住停下來,泡杯咖啡或茶,刻意干擾我沉溺於閱讀的速度。而我也總選在兩個時段閱讀,若非是陽光充裕的寧靜早晨,就是萬籟俱寂靜的午夜,音樂也必須慎選,若非是非常安靜,就必須是納京高、馬勒、楊納捷克或布拉姆斯。說是矯情也無妨,這只是自己為了村上這部久違的長篇大作,在閱讀的時候所能做的一點小小儀式。這麼作,或許在哪天村上真的問鼎了諾貝爾文學獎的時候,我還能再重複此時的儀式,再依序閱讀作者這些連書名都帶著奇幻況味的作品。 1Q84中依然可見村上常用的角色結構。孤單的男孩與孤單的女孩,兩人之間宿命的一種連結,通常是在年幼的時候曾經交集,而那份心情與其他一些感受在歲月的過程中慢慢的沁入主角的身心靈,然後在多年之後猛烈的覺醒,於是非現實(幻想或者記憶)搖動了現實。最終,這份撼動總無法貫徹,於是總有人徹底的離開或者消失,而被留下的主角會了解到背負著遺憾活下去的可能性與必要。友情和親情也會畫龍點睛的穿插著,真實的歷史與社會事件也在時間序列之中,對主角的人生與戀情產生某種(當時並不清楚)的關連。 愛是最重要也最複雜的東西。圓滿和遺憾並非對立的兩個極端。永遠和唯一都是只能存在心中的沉默信仰。很多語言無法傳達的什麼,有著只有那獨一無二的對方才能了解的深刻溫柔。 說來,當「遇上100%女孩」被許多人朗朗上口的時候,當「挪威的森林」和「海邊的卡夫卡」變成咖啡店,我曾是賭氣似的刻意不讀的。媚俗,當時心裡這麼或許是這麼想。即使從1998年迄今的這三十年來,村上已經成為許多人心目中的亞洲文學浪漫主義(或新文學)的代表,也總是有種奇怪的堅持,每每去圖書館,去書店,也讀非常熱門的吉本芭娜娜和赤川次郎,但就是不碰村上春樹。直到有天百般無聊的讀了「國境之南‧太陽之西」,不知為什麼,最後寫的有關在黑暗的夜晚,於黑暗的海面上落下的無聲的雨,讓我真的覺得,好寂寞哪。深深的打動了當時也還很年輕的我。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雖然很無奈,但是沒關係的唷,因為總會找到方法活下去的。 這就是村上春樹透過洗鍊的文字,以大量的暗喻、明喻和象徵手法,想要描述與傳達的重要東西之一。同樣是重量級的寂寞與無奈意象的書寫者,張愛玲的文字也經常透出細膩繁華的寂寞樣貌,或者經常帶有更冰冷決裂的孤獨;相較之下村上的世界用了更符合日常生活的敘事法,描述著即使過程中曾經激越的愛戀心碎,最後總是被強押著回歸平淡的溫順無奈;並加上大量的音樂,輔助現代讀者在腦海中創造出電影或者MV一般的場景,當然,除了容易想像與理解,讀者也很容易將自身投射於故事之中,產生了一種無可言明的共鳴。 就像那年夏天與好友去了東京,兩個女孩一起擠在一個很小很小的公寓,早起晚歸的要在珍貴的假期中拼命的走遍所有景點。最後一天,我特意在紀伊國屋書店買了「國境之南‧太陽之西」文庫版,小小一本,一點也不華麗起眼的封面。走出書店的時候,灰暗的天空正下起了微雨,空氣中瀰漫著潮濕悶熱的水露,我的確是抬頭看了看,然後快步的跑向車站。後來,給了聽說能讀日文的男孩,當時的我就像所有寂寞而膽小的人一樣,想傳達些什麼吧。 每當黑夜的海上開始靜靜的下起雨的時候,無論在哪裡,我希望你總也能聽得到哪。 從此,我依然沒有看遍所有村上的作品,真正的藏書也只有國境之南太陽之西、挪威的森林、以及現在的1Q84,我卻打從心底的放棄抵抗村上春樹了。即使評論滔滔,總有人說村上已經不復往昔,有人說村上將問鼎諾貝爾文學獎,也有許多人追隨著村上世界中有關電影、文學、音樂、旅行等其他藝術的蛛絲馬跡,以村上春樹為名的種種商品、表演、創作,品質參差不齊的在華人世界蔓燒,許多人簡直是要透過領略大師給予的線索,想像自己從此能進入另一個世界。 若無法從現實中逃亡,至少能有安身立命的想像。 村上春樹帶給世界的意義仍在繼續編織,我彷彿看得見他微微牽動的嘴角,以及那彷彿魔杖繼續揮動的筆。畢竟,故事還沒完結,而寂寞依然喧嘩。 本文刊於<UDN_e世代電子報> http://paper.udn.com/udnpaper/PIC0001/179344/web/#021 http://paper.udn.com/udnpaper/PIC0001/179754/web/#021 http://paper.udn.com/udnpaper/PIC0001/180145/we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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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