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英博物館前街景,偌大的玻璃落地窗中,有個沉思中長髮女人的坐姿雕像,玻璃面上映出大英博物館的羅馬宮廷式大門側像,並且剛好捕捉到倫敦著名的紅色巴士開過的瞬間,形成了一幅有趣的構圖>
在捷運拿回的免費報紙上寫著,這周末夏天又回來城市裏了,附上的照片是海德公園裏三五成群躺在草地上享受陽光的人們,瞇著眼睛躺臥著,旁邊放著應該裝有三明治和啤酒的野餐籃。九月了,和台灣一樣的藍天,卻只有十五度不可思議的清涼。在房裡穿著鋪棉連帽T還要加件外套的我,望著窗外一整排的雙層小別墅,這是個安靜的典型英式住宅社區,家家戶戶的小花園小陽台,粉紅色的黃色的白色的花花草草茂盛的在風和陽光下搖頭晃腦。
我再一次意識到自己已經在倫敦了,在離家七小時的地球另一端。隔了十年之後,我終於離開了台灣,開始執行說了這麼多年的出國讀書計畫。雖然從沒想過有朝一日竟然是來了這裏,但說到底也還算適應得下去。很多感受都還沒有釐清,走之前因為刻意要抽離感傷的情緒,所以和誰都沒辦法深談;最後在機場和家人離別時,更像是要落荒而逃一樣的狼狽。和很多留學生一樣,為了圓夢,也或者為了逃避,我們離開了孕育著自己多年的溫床,那有時過於潮濕溽熱的島嶼,來到了說著不同語言的遠方,在或長或短的時差的所框隔的距離之外,重新建構與原鄉和異鄉之間的關係。
說寂寞,那也是過於矯情了。有時候依然微微的意外著,原以為會相當多愁善感的,被揮不去的棉絮般的思緒細細深深的扯出許多感慨;但其實也沒有,反而是在洗碗、打掃、買菜、上網,從一個點抵達到另外一個點,醒來,然後睡著,這樣的生活中,慢慢的安頓了下來。並且在這種溫緩閒逸之中,逐漸的被什麼柔柔軟軟的東西所慢慢覆蓋,進入了一種規律,然後前進,或者停頓。意外著,可以像母親一樣的去駕馭許多起起伏伏的表情、心情,知道什麼是和平的生活,然後不再虧待自己的在其中泡杯熱茶,靜心安頓。那些躁熱的躁動的衝動或遺憾,暫時不知道是睡了還是消失了;甚至可以大言不慚的告慰還在激越情仇中留連忘返的友人,什麼是應該,什麼是不應該。我老了吧我想,壞習慣越來越難糾正,好習慣則似是而非的放過自己,偶爾開點小差…
這樣從此慢慢的老去,並且用更慢的速度看這個世界,好險,原來我並沒有那麼的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