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殷勤的問，要不要吃這個，要不要喝那個，你簡單應著，媽，別麻煩，別擔心，然後咧嘴一笑，但卻竟然就這樣紅了眼框，只好慌張的回了房。

媽，對不起。你心中喃喃自語著，其實，你也對自己很失望，怎麼就是沒能當成她心目中可以放心的好孩子。

長輩皺著眉頭問，「我真不懂。我覺得你的一切都很好啊。」他的眼睛看著面前的碗筷，像是真的不能理解，並且擔心著，「怎麼會這樣呢？」。

那一瞬間，你心頭真的很酸、很酸，但是很奇怪的，你反而傻笑著，聳聳肩用輕鬆的撒嬌的語氣回應，像是個小丑，為了維生，無論怎樣亦要笑。

那是你的職業。你的責任。你希望你是真心的快樂，但是曾幾何時不快樂也得笑。

你發現這簡直就變成了一種病態。你對著人就是笑，倒也不是虛偽，也已經不是有意識的討人歡心，那只是一種反射，無論遇到了誰，都得合理化你的一切悽涼傷悲，催眠自己乖巧的接受，你再也沒有太多自我意識，那曾經很清楚的存在的東西已經很奇異得變透明了，或失落了，總之你找不著了，甚至連那該是怎樣都不太確定了。

你又開始變得很悲傷，只是年紀稍長之後，那種悲傷變得內斂而安靜，是因為知道哭喊也無用，也是因為很多、很多的失望。你只是無能為力的讓事件發生再發生，只是呆呆的感受情緒的發生，然後安靜的忍耐等它過去，並且乖乖聽著大人們告訴你的話，去相信，總有一天會適應。

你是一個喪失了靈魂的跳樑小丑，在別人的世界裡扮演著可笑的角色，隨時被取代都無足輕重，總願意被犧牲還可能是你對某些人而言最重要的價值。

你很抱歉，真的很抱歉。你讓自己變成這樣，還沒法回答為甚麼。你其實想跪著懺悔，想大聲的抱著他們說對不起。你想尖叫，想割破你的身體，想扯開你的軀幹，讓那些快要漲滿你情緒的失望悲傷煩躁無奈，有個缺口可以被釋放，然後可以不用再管後面發生的事情，就這樣消失 …. 消失消失消失消失 …

可是，你又開始失眠，短暫睡眠後你還是會醒來。你還是會餓，你還是會完成工作，你還是會與別人對話，你還是會不斷的渴望，一種解脫，無論是逃跑、遠離、忽略、還是終於能被接納和原諒 …

你羨慕那些總是能理直氣壯的人，只是，你不該妄想這些你根本得不到的東西，這樣了悟的你於是更失望了。你收起了笑臉，快速的，面無表情的準備迎接下一個無眠的夜，反正沒人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