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Devin

　　大家還記得嗎？小學上作文課，老師曾出這個經典主題給我們寫：「難忘的第一次」。你寫的內容可能是：「我第一次吃冰的感受」、「我第一次打棒球的回憶」、「我第一次去外婆家的那一天」、「我第一次去迪士尼樂園」之類的，反正就是你難忘的第一次。今天我也想再回味第一次，閒談我的第一次電繪試筆。

　　無論畫作或書帖，有時候，尚未修改恭正的草稿，很可能反而成為經典，之後無論原作者如何重寫新畫多少遍，都難以呈現草稿中隨興自由又渾然天成的筆觸和墨韻。

　　天下第一行書──王羲之的《蘭亭序》，就是這樣一個經典的例子。

　　東晉穆帝永和九年（西元553年）三月三日那天，在紹興城南，王羲之與其子徽之、凝之，以及名士謝安、孫綽等人，一群文人共四十一位，相偕為迎春進行「修禊」的風俗活動，袚除不祥的邪穢。這場風雅的野宴，也是文人賦詩吟詠的「雅集」。他們在風和日麗的初春，在一片清山秀水中飲酒詠唱，共作詩三十七首，並將當日眾人的即興之作輯錄為《蘭亭集》，交由王羲之寫序，記錄當日盛況。王羲之在酒醉微醺的精神狀態下，提筆寫下了這篇有塗改增刪的草稿。他酒醒後，曾重寫「蘭亭集序」數十遍，始終不及原作的手筆精妙，感嘆此乃生平絕作，特為珍藏，當作傳家寶，只留給他的後代子孫鑑賞，不輕易示人。後來傳到他的第七世孫智永和尚手中，並有「蕭翼賺蘭亭」的典故流傳人間，那是後話了。

　　唐太宗獲得蘭亭真跡之後，曾命歐陽詢、褚遂良臨寫，又命馮承素製作摹本。歐、褚二人的臨本，難免有書家個人之風，只有馮承素的摹本忠實呈現原作的輪廓，但因為是以雙勾填墨法製作的「填墨」之帖，欠缺王羲之筆觸天成的氣韻。據說，唐太宗死後，蘭亭真跡也隨其陪葬皇陵之中，因此我們現代人看到的蘭亭集序，並非真跡，到底原作有多精妙，只能各憑想像了。

　　我的第一次電繪試筆，也遇到這種情況。

　　這張草稿的電子檔的建立資訊，時間是2010年7月31日，那是我初習Corel Painter 11的時候。

　　雖然我從小學就愛畫畫，也受過學院的美術技法和藝術養成訓練，但無論早年我想畫什麼，素描、水彩、粉彩、油畫、國畫、針筆畫……都必然是手繪，不曾用電腦作畫。直到2010年夏天，我才開始學習電繪，因為我想嘗試用電繪的方式創作動漫、插畫和繪本。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也不例外，使用一台繪圖專用的組裝電腦、顯色佳的電腦螢幕；噢，當然也不能忘了安裝繪圖軟體，添購繪圖板和光學筆。就像唐三藏去西天取經，可不能少了孫悟空、豬八戒和沙悟淨的護送，沒有了這三個神通廣大的徒弟，和尚他絕對去不了西天。我也一樣，若只靠滑鼠作畫，未免也太克難太折磨人了吧，簡直要廢了我的「神之畫手」（嘿嘿，如此形容很有發光的感覺），我才不要咧。

　　記得一切就緒的那天，我第一次握著光學筆，將手放在繪圖板上，雙眼卻不是同方向看著繪圖板，而是抬頭緊盯電腦螢幕，真是好不習慣啊。必須重新建立習慣，手、眼、腦，必須三位一體，我的大腦正在激發新突觸，得盡快建立腦神經系統的新連線管道。說真的，需費一段時日，才能習慣這種作畫方式。

　　好啦，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但要畫什麼才好呢？我開了一個新圖檔，面對那一張空白的「紙張」，先隨意在繪圖板上亂畫幾筆──直線、曲線、大圈圈、小圈圈……，接著試試著色的效果，總之，要先熟悉工具的使用。

　　塗鴉了一會兒，想「正式」畫些什麼，但又不知要畫什麼，就想到乾脆先找幾張動漫或插畫的圖檔當作範本，約略照著畫即可，這樣可以先概略掌握繪圖軟體工具能呈現的效果。於是從主機硬碟中挑出了一張圖庫插畫。

　　我迅速在繪圖板上塗鴉了幾筆，緊接著簡略地添了顏色。雖然我對電繪還不太熟悉，但畢竟只是塗鴉和草稿，心中沒負擔，而且是畫畫的老手，心手協調，所以很快就畫好了。

　　最初，我對自己第一次塗鴉的這張畫，覺得畫得還可以，但沒什麼好收藏的。但隨後我決定「正經一點」重畫的時候，一連畫了四、五張，才發現後續之作都不及初稿的筆觸和氣韻，隨興自由又渾然天成。

　　我很喜歡這張初稿中，那種非常寫意的感覺。這與我平日偏好寫實融合唯美精緻的畫風不一樣，雖然我也很喜歡寫意。不過，作畫目的不同，自然有不同的作畫考量，必須採取不同的畫風。至於淡彩，向來是我喜歡的畫風之一，淡淡的，彷彿與世無爭的感覺。

　　仔細一看，所有線條的筆觸，都非常隨興、放鬆、輕盈、瀟灑、自由、奔放，是那麼無拘束，毫無心理負擔，情意的流動很舒展而順暢。尤其，線條中自然斷開不相連的區段，讓我聯想到中國水墨畫中那些空靈的留白；還想起從前我學金石篆刻時，指導我的薛老師幫我補刀之際，常刻意持刀敲破印文的線條，使其不相連，呈現歷史剝落的斑駁之美，總說在篆刻家眼中，這樣的印文無論陰刻陽刻，方有藝術之美。還有那超出人物形體之外的色彩，彷彿牆頭上攔也攔不住的春花，春意盎然。

　　我自認為，這電繪塗鴉之首作，筆觸、色彩、氣韻都很活，沒有敗筆。我覺得自己畫不出更好的了。

　　請容許我這樣說，我喜歡自己的寫意塗鴉，遠勝於圖庫的原作。

 我的第一次電繪試筆

圖庫原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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