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如何判斷上吊氣絕者有救否？

文／穆仙弦

　　古人看到上吊自盡者，將人從橫樑解救下來之後，若發現沒了氣息，而且不知其已上吊氣絕多久，在此狀況下，由於古代沒有心電圖之類的科學儀器可監測，那麼古人是用何方法來判斷上吊者還有沒有救？

　　這個冷知識，是我進修本草養生課程（2017/10/16），中醫老師講授某樣日常食材的藥用價值時，突然提出的問題，當時全班同學都張大了眼睛，一時靜默，無人應答。

　　當晚下課，我曾在臉書簡扼寫下筆記分享。一開始沒說破，僅提示答案是採用某樣日常食材。有文友留言是不是拿甚麼東西給上吊者嗅一下？最初猜測是嗅鹽，旋即又自行推翻不對，因鹽無味，改猜是嗅醋。另有文友猜測是阿摩尼亞，但馬上被第三位文友推翻，理由是阿摩尼亞不當調味料。第三位文友，猜測是烈酒。

　　我看了臉書的回應，心想，果然大家都猜不出來呀。於是公布答案：

　　「是青蔥。」

　　隨後說明：「不是拿來給上吊昏迷者聞，而是救人者拿來吹的。」

　　又道：「那上吊者被救下來後，也不知他上吊了多久。不是每個人都會把脈，但大家都能用手觸驗上吊者有無呼吸和脈搏，傾聽有無心跳聲。倘若尚有氣息，哪需要再取物判斷有沒有救呢。必然是已無呼吸，心跳可能也停止了，這時古人先判斷還有沒有救，確定有救，才耗時費神去救治。要是判斷氣絕者不能起死回生，就不用搶救了。」中醫老師未再詳加解說，這段話是我自己的猜想和推斷。

　　事出緊急，當下就要決斷是否可以救治，故方法必須是尋常人就能做到的。而能用來幫助判斷的東西，必然是隨時就能取來之物。古人真是有智慧，竟然想到了家家戶戶隨手可得的青蔥。

　　做法：將青蔥的兩端切斷，這樣青蔥就成了一根細長的管子。蔥管是中空的，可吹氣。所以接下來就是將蔥管塞入上吊者耳內吹氣。基於耳鼻喉相通的原理，若看到鼻孔流血，還有救，趕快請大夫來；若沒流血，則已氣絕身亡，不用費功夫了，直接去衙門報案，請仵作前來驗屍吧。

　　當然除了利用蔥管吹氣，或許還有其他妙方也不一定。可我不知道，中醫老師只說了這一招。

　　忽想到，上吊者都沒氣了，失去自主呼吸功能，這時即使拿強烈氣味的食材給他吸嗅，大概也不濟事，因為已不吸氣了，味道刺激法派不上用場。所以文友猜想到的方法行不通。

　　後來我在葛洪編撰的《肘後救卒方》（別名《肘後備急方》）讀到兩段和青蔥有關的記載，我猜中醫老師講述的古代救命之法，便是從這本醫書而來：

　　「一方：取葱黃心刺其鼻，男左、女右，入七八寸。若使目中血出，佳。扁鵲法同。是後吹耳條中。葛當言此云吹鼻，故別為一法。」

　　「又方：以葱刺耳。耳中、鼻中血出者莫怪，無血難治。有血是候，時當捧兩手忽放之，須臾死人自當舉手撈人，言痛乃止。男刺左鼻、女刺右鼻中，令入七八寸餘，大效。亦治自縊死。與此扁鵲方同。」

　　上述二法摘自書中的《救卒中惡死方第一》，開頭如此定義何謂「中惡死方」：

　　「救卒死，或先病痛，或常居寢臥，奄忽而絕，皆是中死，救之方。」

　　首節還記載了許多針對猝死的急救法，比如：

　　「又方：以小便灌其面，數迴即能語。此扁鵲方法。」

　　「又方：取皂莢如大豆，吹其兩鼻中，嚏則氣通矣。」

　　「又方；灸兩足大指爪甲聚毛中，七壯。此華佗法。一云三七壯。」

　　另有些活命之法，讀來就讓人感到怪異驚駭了：

　　「又方：取雄鴨，就死人口上斷其頭，以熱血瀝口中。並以竹筒吹其下部，極則易人，氣通下即活。」

　　「又方：取牛馬糞尚濕者，絞取汁，灌其口中，令入喉。若口已噤者，以物強發之；若不可強者，乃扣齒下；若無新者，以人溺解乾者，絞取汁。此扁鵲云。」

　　「扁鵲法又云：斷豚尾，取血飲之，並縛以枕之，死人須臾活。」

　　「又方：搗女背屑重一錢匕，開口納喉中，以水苦酒，立活。」 

　　「又張仲景諸要方，搗薤汁以灌鼻中。」

　　「按此前救卒死四方，並後尸蹶事，並是魏大夫傳中正一真人所說扁鵲受長桑公子法，尋此傳出世，在葛後二十許年，無容知見，當是斯法久已在世，故或言楚王，或言趙王，兼立語次第，亦參差故也。」

　　文中所言之長桑公子，即上古神醫長桑子，襄陽人。傳說是智皇知生氏和辰放氏之子，追隨赤松子修仙問道，居於長桑山。西周時張震前往長桑山拜師，習得長桑子道術，自成一家，著道書百餘篇，人們尊稱玉子。春秋戰國時代化身長桑君傳授扁鵲醫術，亦曾化身長桑公子授莊子微言。後返襄陽長桑山居住，受溪父所感，授煉丹修仙之法。

　　《肘後救卒方》還記載了各種猝死狀況的急救法，比如第二節《救卒死尸蹶方第二》開頭說：「尸蹶之病，卒死而脈猶動，聽其耳中，循循如嘯聲，而股間暖是也，耳中雖然嘯聲而脈動者，故當以尸蹶，救之方。」 其中所謂「尸蹶」（古文尸即屍也），症狀為突然昏倒， 不省人事，處於假死狀態。病因是當事人的陽氣岔入陰脈，導致陽脈下行，陰脈上行，兩股氣交匯閉塞而不通，破陰絕陽，色廢脈亂，故形靜如死狀。這一節也記載了許多救命法，其中一個方法寫道：

　　「以菖蒲屑納鼻兩孔中，吹之，令人以桂屑著舌下。又云扁鵲法。治楚王效。」

　　這段話讓我想起扁鵲另一則讓人起死回生的治病典故，亦即虢國太子忽然昏厥暴斃，虢國國君與百官皆誤以為太子歿，扁鵲查問後卻道太子只是假死，謂之「尸蹶」。扁鵲先以針灸救活太子，續以湯藥調和陰陽，很快的，太子就痊癒了。

　　至於醫書所寫的救命法可行嗎？我不知道。但扁鵲和張仲景都是神醫，他們既然是這樣救治猝死者，想必方法有用吧。

　　回到文章開頭所問，答案竟是用蔥管吹氣以決斷是否有救，真有意思。

　　現代醫學發達，若遇猝死者，直接送醫院急診室即可，上述諸法已多半用不上。不過呢，哪天我寫起武俠小說或創作連環漫畫故事（古裝劇），若情節需要，這個冷知識剛好派上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