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蘿蔔糕》 【五 感念】- (7)      

「我？我……是來找阿婆買蘿蔔糕的，我要買回家……」良文說。
「嗯？原來是怕以後再也吃不到蘿蔔糕了嗎？呵呵！」阿婆開玩笑。
「我……我……」良文的舌頭也打結了。
「唉……阿婆我還好好的沒事，不用擔心，你們兩個真好！」老人家沒幾句話就弄得兩年輕人啞口無言，阿婆自己打圓場化解尷尬。

三人走到阿婆房裡，阿婆坐下來，昏暗燈光也讓人的心情靜了下來，不待他們開口，阿婆自己說了出來：「那位老太太家就正好在這巷口，好幾年前我開始在家門口賣蘿蔔糕，一開始生意很不好，巷子裡沒有人潮，人家車子要開進來也不方便，賣來賣去，客人就只有這巷子裡的鄰居而已，生意快維持不下去，我想乾脆放棄，收起來算了……」
「一天，那老太太來吃了蘿蔔糕之後不斷說好吃，又說藏在這巷子裡賣太可惜了，或許是可憐我一直沒生意吧！就叫我到巷口她家旁邊，去那賣蘿蔔糕好了，巷口那樹下有一半其實是他們家的院子，她還叫她兒子把原本院子的竹籬笆都拆了，叫我可以多擺兩張桌子……」

「攤子搬去路口之後，果然經過的路人多了，生意好了不少，客人也都很照顧我，吃過的人也常常再來買蘿蔔糕，買回去當早餐的、逢年過節買回去拜拜的……阿婆我才得以餬口維生……」
「生意好了，有一天我拿些錢交給老太太，當做在這擺攤子的租金，沒想到……沒想到……老太太氣得不得了，說著不是要收我租金才叫我來巷口賣蘿蔔糕的，當時她兒子在一旁說，多少收一些也沒關係，卻被她老媽教訓了許久……害我十分過意不去……」阿婆說到這裡，眼淚不覺又滾落下來。

「老太太說……說……人生在世，沒遇到多少好的事，那天吃到我的蘿蔔糕，覺得真是好吃，想著能讓更多人嚐到這味道……才會叫我到巷口擺攤子的，能看到我生意變好，吃過的人又會來買，表示她沒有看錯，這就夠了，我生意好她極是高興，還說這院子本來就空著長草沒有用，這要收什麼租金，後來她有空也會跑來幫我削蘿蔔皮，一邊聊天的……唉！世界上哪有這樣的好心人，實在可惜……想不到這天稍微一冷，聽說老太太心臟受不了，早上便沒醒來了……」

憶親向良文伸出手，低聲說：「面紙還有嗎？」

良文沒辦法，只好再拿出那包爛面紙，憶親接過來，抽出最後兩張，卻停頓了一下，似乎現在才發現，原來這包面紙這般破爛。不過其實需要的人在真正急用時並不會特別去注意這種事，有總是比沒有好，阿婆自己伸出手，接過這兩張面紙拭淚。良文自己感到尷尬，伸手從憶親手上取回這空了的破爛面紙包裝袋，一手藏進自己褲袋裡。

阿婆停住了淚水，若有所思，繼續說著：「人活了一輩子，忙忙碌碌一生，到了要回去的這一天，又能留下什麼來呢？同樣來到這人世間走一趟，有人一生行事卻能留下許多人對她的感念，這留存在人心裡的感念反而比錢財物質更真實了……錢用了，就沒了，人走了，卻還在心裡。啊！我剛剛去靈堂捻個香，大家盡是對她不捨的淚珠……」

此時阿婆面目慈祥，一些心裡頭的話找人說出來之後，心情漸漸平復下來。不過阿婆的人生大道理，憶親與良文聽得似懂非懂，體會不多，只想著阿婆沒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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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她有空也會跑來幫我削蘿蔔皮，一邊聊天的……唉！世界上哪有這樣的好心人，實在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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