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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上殺人魔(完)四、浴血的夢魘(下)
2014/08/10 14:40:00瀏覽29|回應0|推薦2
隨著時間的過去,希望一點一點的消逝,如今只剩下極端絕望的感覺。要是我想得沒錯,那麼在阿維回來之前,我已經是個救不活的死人了。我不想這麼快便死掉!更不想以這種奇怪的方式,不明不白的離開這個世界!

浴缸裡的水的顏色,有逐漸加深的跡象。因為沒有再加添任何熱水,水溫急速的冷下來,浮在水面上方的肩膀和膝頭是充滿著凌厲的寒意,在漫長得害怕發抖的等待裡,令人感到更為深遠的恐懼。

明明浸浴球早就完完全全地融化在水中,應該沒可能有別的東西能夠讓這缸水愈來愈紅,可是水裡浮現的透紅色煙霧卻是變得密集起來,意味著紅色的來源根本就不是來自浸浴球本身。

這個浴缸現在除了我之外,就沒有別的物件,因此我大概知道真正的來源到底是甚麼,不過我實在不願意去接受這個殘酷得難以置信的真相。

那就是,有人把我迷暈了,然後活生生的放血。

我決定先確認一下這個令人絕望的想法,於是咬牙切齒的使盡了力氣,抵抗著軟弱無力的身體,用堅韌的意志勉強自己低下頭。而我,終於知道了這些紅色的來源,如同我所猜想的一樣。

沒錯,那的的確確是來自我手腕的血,大概是迷藥的關係,我沒有感覺到強烈的痛楚,頂多是不自然的怪異感,隨著水的流動,有點兒溫熱和痕癢,因此一直沒有發現到這個詭譎的事實。

似乎是用刀劃破了一行又一行的傷口,每個都幾乎平衡的、長約兩吋,血肉模糊的肌肉之間,那黏附著粉紅色肉屑的白森森物體───就是我的骨頭嗎?原來有幾條血痕更是深可見骨啊,看來不消多久,我就會失救而死。

血液直接滲到這缸水之中,隨著距離一步一步淡化,染紅了一切,包括我赤裸而蒼白的身體。再下去,恐怕那種蒼白,即將變成噁心的死灰色吧。

凝望著滿缸的通透深紅,還有那數之不盡的割脈傷痕,孤立無助的我好想狠狠大哭,偏偏連一滴眼淚都擠不出來。自問沒有自殺傾向,也沒有和任何人結下仇怨,實在無從想像到,為甚麼這種事會發生在我身上。

是誰想殺我?是那個迷暈我的男人,依然沒有放過我的意思,終於趁阿維不在家時,再度找上我這個倖存的受害人嗎?是他迷暈了我,藥效未退,所以至今我尚在昏昏沈沈的狀態嗎?而這頭長長的曲髮恐怕是假髮,不屬於我的珍珠頸鏈也是他給我戴上的,就像甚麼變態殺人犯的特殊癖好,對吧?

問著一個又一個沒有人會幫我回答的問題,一切都是那麼沒有真實感,卻是在眼前確確實實地上演著,而悲哀的生命正默默從我年輕的身體,一直殘酷地急速流走沒有意願回頭。

儘管如此,我還是不放棄的等待著救贖的來臨。

「依啊」一聲,沒有關好的白色木門慢慢被涼風輕輕吹開,前前後後的細細搖擺著,而玻璃破碎的聲音從外面清脆地傳來,難不成是阿維和那個男人打起來嗎?良久,中間的空隙愈搖愈大,我依稀可以瞧到浴室外面的光景。

果然是阿維。牆壁的遮掩下,我只能勉強看到他不斷往前面丟著雜物,例如櫃裡的玻璃相架、動物形狀的水晶擺設、畫著美麗花紋的瓷製藝術品、不起眼的廉價花瓶等等,基本上都是易碎的物品。

至於他的前面是甚麼,我的視線範圍被困在這窄小的門縫,並無法看到清晰的全景。說起來,這些都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物件,雖然實在很好奇,不過現在不是理會這些細節的時候。

「阿維,打倒他後,快來救我!」彷彿在巨浪怒號的深海中快要溺斃之時,手裡抓到一塊半浮半沈又破爛的小木板,重新燃亮了最後一絲渺茫的希望,我在心底裡高聲吶喊著。

同時也在想,縱然我是救不活,至少讓他活下來吧。拜託,他千萬一定要活下去,不論是為了他,還是為了我自己───好讓我死後,依然有人記得世界上,曾經有我這麼一個人的存在。

然而,我錯了,是大錯特錯的那種錯。他瘋狂的丟碎這些物件,一味的進行慘不忍睹的破壞,滿地的玻璃碎片,讓我知道客廳和飯廳的窗應該全都不復完整。他清空整個櫃子後,接著開始丟椅子和翻倒餐桌,至於他的敵人根本壓根兒沒有存在過,只是單純而衝動的發洩。

這個人真是我所認識的那個溫煦如水的阿維嗎?他那狂狷、暴躁、神經質和傷感的身影,直接映照在我的腦海裡,那種突如其來的震撼感是揮之不去的。如果他真實的另一面,是這個令人害怕的樣子,那麼我就是現在立即死掉都沒所謂了,讓我帶著美麗而貴重的快樂回憶逝去吧。

我的世界蒙上了一片萬念俱灰的暗影,淌血的弱小身體和心靈,在無人察覺到的情況下,一步一步走向難以挽回的崩潰和毀壞。

大概是失血過多的關係,天旋地轉的暈眩感像潮漲般洶湧而至,搖擺不定的視線令人難以專注精神,讓我放棄了堅持下去的心。在重複破壞的清冷旋律所包圍下,我終於閉上了沈重的眼皮,陷入了半昏半醒的狀態。

不知道過了多久時間───既然我還活著,應該只是一會兒吧?衣物磨擦的細微聲,讓我慢慢回過神來。

我絕望地抬起頭,靜悄悄地昏暗過去的浴室裡,迷濛濛的眼睛逐漸浮現出一個男人的深邃輪廓。這、這不是阿維嗎?他何時開始在這裡的?怎麼我都沒聽到有人打開門,也沒聽到任何腳步聲?

極度的驚詫著,縱然張開嘴巴,卻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他的儀容和平日很不同,臉孔顯得很瘦削,以致顴骨突出;雖然仍是一頭烏黑的短髮,但和平日爽快相比,算是比較長,因此被遮掩住的耳朵只露出下半部的耳垂。而且他身上穿著的衣服是我從來未見過的,深紫色的短袖上衣之下,稍微可以看見還有另一件白色的短袖上衣。

看著看著,有種令我覺得他好像缺少了甚麼的感覺,但我說不出來,總之整個人的氣氛都是籠罩著陌生的鬱抑和陰暗,充滿著無限的悲哀和難言的傷感,一切像是難以捉摸的淡泊影子般遙遠。他詭譎的存在有若虛幻的投射,完全沒有活生生的感覺。

他只是默默地伏在這乳白色的浴缸的盡頭,目無表情、直挺挺地注視著我。沒有了平日的溫柔和朝氣,也無從感受他到底是擔憂、憤怒、還是有著其他負面的想法,他宛如在觀望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一幅很遙遠的平淡景色、或者是沉悶得沒有任何反應或感想的電視節目。

他真的是阿維嗎?

阿維走到我旁邊,跪在暗黑灰紋的大理石上,一動也不動,完全沒有為我施行急救的行動,也沒有拿出手提電話去緊急報案。彷彿,他早就知道了這血腥和殘忍的一切,因此而安心等待著我即將面臨的死亡和永別。

待了好一會,他一言不發的從背後的褲袋掏出了一把廚房用的大剪刀。

求求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到底想對我怎麼樣?

「嗦、嗦、嗦……」不屬於我又長在我頭上的曲髮,正在被逐點逐點的剪下來,一撮撮的跌在半溫半冷的透紅水面飄浮,部份斷掉的髮絲輕輕黏住了我的蒼白身體,感到一陣難耐的痕癢。

當我的髮絲只剩餘到達鎖骨下方的長度,他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望著我打量打量。他搖搖頭,稍微的剪碎髮尾,有時停下看看,有時繼續修剪,停下再剪,剪了沒多久又停停,不斷的重複著這個毫不專業的流程,直至我的髮絲剛好及肩為止。

他那雙死魚似的無神眼眸,閃過一絲欣賞的意味,顯然是對於我這件任人魚肉的「製成品」感到很滿意。

然而,我的腦袋已經無法再作出甚麼理智的分析,匪而所思的事情一件接一件,也許直至我血液流盡而死的那刻,都不會有明朗的解釋。

我無法理解他這樣做的意義何在。

他的視線放在包圍住我的血水,靜待當中的色澤繼續慢慢變深。相對於一段時間前的淺淡透紅,現在已經是誰都可以一眼看出是血的透亮深紅。良久,他終於開口說話:「果然,紅色是最適合妳的。」

沒有起伏的沈寂聲調,包含著冰冷而瘋狂的意味,赫然刺進了我的心窩。完全陷入混亂和恐懼的思緒,被捲進驚濤駭浪的漩渦的中心點;好不容易在無窮懼意的海洋裡游上水面,硬是強逼自己鎮靜下來,尋找到不想說出口的悲哀答案。

把我迷暈的人,是他。

把我放血的人,也是他。

為甚麼他要殺我?

阿維從這潭血水之中,撈起了我無力的右手,醜陋腫脹的奪目傷痕,是一片慘痛的紫紅,附近的蒼白皮膚甚至微微沃青,這種不健康的灰白色,活像是報章裡刊登的海面浮屍似的。

原來我已經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嗎?

他摸過一柄銀亮的小短刀,未乾透的血漿證明著它被使用過的痕跡。面對著這不似存有任何善意的舉動,饒是快將斷氣的人,我的心隨著眼前的手的挪動,依舊驚惶不已。

阿維冷著一副陰鬱的臉,垂頭無語,手起刀落,集中專注力的割、割、割……它刺痛著我的手臂、無情地撕裂開我的肌膚,還未流盡的血液繼續湧出來,像是一條又一條小血河的流進滿缸的紅水。只見在手腕內側的割脈傷口,一劃一劃的平衡向上發展,開始伸延到手肘的關節位,雖然未算是數之不盡,但絕對稱得上是極為驚悸的數目。

很想這樣閉上眼睛待死,偏偏卻忍不住睜開暈眩的眸子,在這迷幻和透亮的寧靜之中,好好看著自己在人生最後幾分鐘的悲慟下場。

奇異的靜謐之中,他凝視著我良久,緩緩地伸出左手,輕撫我的面孔。我不知道他此刻的行動背後,有著怎麼樣的思想。是喜歡?是愐懷?

突然,他冷不防搯住我左邊的乳房,是溫熱緊擠得令人想痛苦地呻吟的感覺。可是,無論受到多麼大的折騰,我還是沒法郁動我的身體任何一吋,甚至連頸上的部位都不能夠動了。

依然冷淡的木然面孔,沒有毫絲情慾的意思。

因為,下一秒,銀亮的利刃已狠狠地插入我的心臟,頓時血花四濺,透亮的水面滲進無數鮮紅色的血霧,一下子被染成濃烈迷濛的深紅,而阿維的臉上和衣服都披著我的血污。

阿維貶一貶眼,彈到他眼裡的血液像是崩潰的淚水般,沿著泛紅的眼眶和睫毛慢慢流下來,與臉頰上的血滴融為一體,默默向下面伸延。他伸出染著一攤血紅的雙手,溫柔的捉住我那割滿傷痕的右手,放在他下巴的位置旁,沒有再放開。

身心上的折磨,終於要到達尾聲;經歷著步向死亡的絕望和悲哀,我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心在跳,也找不到自己的思維了。

我終於要死了,死在我最喜歡的人手上……


* * *


「不要!」

「唰」的一聲,我激動地站起來,驚叫聲沙啞地停在喉嚨的空間,沒有遠遠的傳開去。透明無色的流水從身上滑落,滴答、滴答的清亮細響聲,輕柔地撫過這個安靜的浴室,聽起來是如此的悅耳。柔和的淡漠光線穿越玻璃窗曬在水面,閃閃發亮的反射著黃昏的微光,滿室生光,喚起了一陣奇妙得不能言喻的傷感。

變小了的浸浴球,依然在清澄的溫水之中盪漾,散開一圈圈美麗的漣漪。整間浴室都彌漫著過份的玫瑰芬芳,濃郁得填滿整個鼻腔,難以呼吸到清爽空氣的情況下,令人禁不住想一直打噴嚏。右方的磨沙玻璃上是一層濕潤的霧氣,無法再映出我弱小的身影。

數之不盡的傷口、滲出的血液、銀亮的刀子、波浪的長髮、不屬於我的白色仿珍珠長頸鏈、通透的深紅水色、殘酷而陌生的阿維……

太恐怖了,那些遙遠的血腥畫面尚在猛勇地撞擊著我的知覺。緊握著防備的拳頭環視四周,如今通通都不見了,真的甚麼也沒有,我好不容易定下驚悸的心神,呼出一口涼氣,恍若隔世之感。

即使是一場夢,也未免太有臨場感了,我實在沒辦法相信那是假的。整個人強烈地想立即離開這個「殺人兇案現場」,雖然泡著暖烘烘的溫水之中,僵直的背部卻是泛起了一陣毛骨悚然的寒意,狂跳的心臟仍然劇烈的怦怦作響。

「朗璐!妳在做甚麼事情啊,怎麼佔住浴室這麼久?不是被馬桶沖到大海吧?」阿維戲謔的叫聲在門外傳入,這份一如往常的關心,宛如連接到現實世界的媒介,終於令我脫離了鮮明卻虛幻的時空。可是,卻無法讓我安心下來。

「沒甚麼,我在用那個浸浴球泡澡啊!」佯作無事,我以平日的聲線如斯叫喚。

「再泡下去,皮都快要剝落咧。」他笑了笑,然後腳步聲愈來愈細,最後甚麼都聽不到了。

猛然驚醒的現在,才能夠好好定下心神,發現到夢裡被刺一刀的人很明顯不是我,不論是豐滿的身材、短胖的手指、過份透白的膚色等等。

為甚麼我會變成別人,在這裡被迷暈、被割脈、被放血?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要是我只不過在造夢,為甚麼我以有感覺、為甚麼我可以思想、為甚麼能這樣細微地經歷著全部?這是在以往的夢中所不曾試過的。

真的單純是一個噩夢嗎?我的潛意識是不是想告訴我甚麼?

壓下慌張混亂的心情踏出浴缸,拿過毛巾抹淨濕淋淋的身子,套上單薄的睡衣,我對著霧濛濛的圓鏡,用吹風機烘乾著及肩的直髮。慢慢融入現實的空間,把一切重新納回平日的正軌,嘴裡哼著最喜歡的歌曲努力為自己壯壯膽子,偶爾眺望浴室外的平凡幸福光景,看著阿維如常的坐在沙發一邊吃辛辣麵一邊看雜誌,不禁逐漸安心起來。

然後我沒有再想下去───直至,帶著惡意的夢魘重新襲來的那天……
( 創作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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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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