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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5/20 23:34:01瀏覽676|回應0|推薦1 | |
小團山上的廚房裡,蒸騰的香氣滿溢,不必查看,就知道是母親在蒸糯米做酒釀了。母親藉著到小團山的機會,選了上好的糯米,洗了蒸。為了合肥買不著像樣的蒸米木桶,還不遠千里從台灣帶了個木桶,選了適合的酒藥。蒸了後以清水洗過,敷上研磨後的酒藥,置入罐中釀製,還將米飯的中心略微整治成凹陷狀,以便出酒。 母親親製的酒釀遠近馳名,淳厚芳郁,甜而不膩,洌而不烈,不似坊間所售的澆薄寡嗇,甚至綿靡酸敗。常常有親友,甚至是不認識的朋友的朋友,送米、送罐子來,希望能得到母親的酒釀。坐月子的、體質過於虛冷的、常起風疹塊的,都可以藉著酒釀迅速補充營養、改善體質。冬日早晨出門前,只要一碗酒釀煮蛋,便能衝冒風雨,全然無懼。最近幾年,母親更開始製作紅麴酒釀,補血之餘,還可以清血。更重要的是:不管是簡單的酒釀湯圓、酒釀煮蛋,或是酒糟魚片,都甜潤適口,久而猶有餘香。連我們美國來的師母,每年飛來台灣前,都不忘記先囑咐「要奶奶做的紅酒釀」。 蕙瑛剛嫁過來,對我們喫酒釀覺得不可思議,她在娘家的口味偏鹹、偏辣,每次冬日早晨的酒釀煮蛋早餐,總讓她蹙眉,餐後的酒釀湯圓點心,也每每敬謝不敏。懷著頭胎時,為了孩子必須要補自家的血,不得已喝了不少酒釀,坐月子時更少不了。勉強吃下來,居然體質大有改善,也吃上癮了。蕙瑛的妹妹常發風疹塊,坐立難安,也聽了蕙瑛的勸,將信將疑地吃了,此後嗜吃有了好的藉口—治風疹塊。 在美國求學時,我曾經多次試著自己製作酒釀,前幾次混進了雜菌,酒釀成為橘紅色,看起來甚是驚心,只好全部倒掉。於是特別講究洗容器和冷卻米的水,都務必要求不受污染。幾經波折,果然釀成,但是米飯間有白色毛髮狀物體,喝起來味道無誤,但是嗅起來卻有股子怪味,只好忍痛棄置。後來才知道,那是酒麴的菌絲,並無弊害。 蕙瑛看我白花工夫,勸我放棄,哪知道我是別有心思。小時在外婆家,外婆出門,不多時我就開始鬧著尋找外婆,舅舅、小阿姨年紀也輕,不知所措,舅舅驀然想到家中常有甘釀,酒釀甘甜,正好哄我。哪知入口後便止不住,飲之不輟,等到外婆回家,只看到滿面涕淚縱橫的小阿姨,被一個滿臉酡紅的小娃娃,拿著肚子當鼓擂。 童年時,看著外婆做酒釀,把酒甕用被子包裹住,深為不解,外婆告以是為了保溫。我於是問:「做酒釀的適當溫度是多少?」外婆笑答:「就像外婆被窩裡的溫度啊!」長大後回想,這當然不是個科學的回答,然而外婆被窩裡是我熟悉的天地,我雖然不知道溫度的確實高低多少,但感知到的溫暖,是全然真實的。自己做酒釀,不過是為了回想兒時外婆被窩裡的溫度罷了。 小團山周遭農村盛產南瓜,軟糯甘潤,又且富含胡蘿蔔素,然而山上的工作人員竟拒之千里,蕙瑛不解。原來南瓜為此間農家所習見,出產過剩,賣不出去,自家裡便天天吃南瓜,吃到見到南瓜的影兒都厭。蕙瑛弄了一個巧心思,她仿效九份芋圓、藷圓,但是因地制宜,以南瓜替代,做成南瓜圓,煮以酒釀,做為飯後甜點,用以款客,無不大悅。 看著一代代的巧婦巧手,惠我以甘露淳醪,甜蜜在嘴中,暖融在心中。外婆已然揮別人世,但是這種甜蜜的滋味,代代相續,還又渡海來了合肥,也是怹老人家的遺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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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閒生活|旅人手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