５

打從進了醫務室後，我就覺得那個台大醫科畢業的醫官看我和大炮不順眼。

甩甩溫度計後﹝其實可以用耳溫槍，可是咱這個營區的醫官堅持要維持傳統，一定要用溫度計﹞，他根本是變了臉瞪著我。

天地良心，我不認為自己有嚴重到必須進醫務室的地步，這一切只不過是某個想逃避戶外課的仁兄搞的鬼。

可是醫官看看大炮嘻皮笑臉的無恥模樣後，無奈地嘆口氣。沒多說什麼，扔了件薄被給我之後就回到他的辦公桌前，整理那堆新兵的健檢資料。

我想，醫官大概也明白跟大炮那種爛人計較也是沒有用的。再怎麼爭論下去也只是徒增空虛而已。

不想盯著那張大炮那張傻臉看，於是我翻了翻身。不翻還好，一翻就發現早我二個月進來的學長老趙白著一張臉躺在隔壁床上，被子拉得緊緊的，還不停地發抖。

突然間耳朵邊吹過一陣氣，害我心臟差點停止跳動！

眼睛一瞄，果然是大炮那個頭頂生瘡，腳底流膿的混蛋。他那張大餅臉就貼在我耳朵上邊。

「獨家報導，老趙昨天值大夜班的衛兵時，看見了不該看見的東西。」

大炮臉上露出陰慘慘的笑意，教人心骨悚然。一陣寒意從我腳底往上爬，凍得我雞皮疙瘩掉滿地。

大炮直起身，拿著壓舌板充當麥克風放在嘴邊，眼角流出一陣邪門的笑意，瞄了我一眼，滑步滑到放碘酒、酒精棉的推車邊，嘴角又微微笑著……

非常詭異。

「本台記者大炮在營區中實地報導，老趙伯伯昨天值班時，按著規定的模式站在崗哨門口二步遠的地方。那個時候大概是半夜二點半。正是阿貓阿狗也睡覺的時刻。他站在門邊，背上背著自動步槍，大大地伸了伸懶腰，眼睛還因為張大了嘴巴而滲出二滴眼淚，從半瞇的眼睛裡，他看見一個紅色的小皮球輕輕彈跳著從大門口那邊滑過去。他正覺得奇怪，怎麼半夜裡會有一顆皮球的時候，他便看見了一個半透明的小女生站在皮球邊向他揮了揮手。」

這個時候，大炮突然間尖叫一聲，像是有人故意用指甲括擦玻璃時發出的教人打從心裡覺得噁心、背部發毛的噪音，醫官也被他嚇了好大一跳，原子筆不小心摔到地板上。

「剛剛那聲尖叫還比不上老趙伯伯昨晚尖叫聲的一半。」大炮故做無辜地聳聳肩，「然後，就是你現在看到的這個樣子了。」

不想理他的我，眼睛直接看著她。

她也跟進來了，正飄在天花板上，不過她看見我懷疑的目光時，一本正經地跟我搖搖手，表示跟她沒有關係。

有某種不好的預感在我心裡發酵，希望別和我想的一樣。

「妳到底是誰？為什麼在這裡？」我再度以唇語問她。

她還是露出迷惑的表情，聳聳肩。

「我一睜開眼睛，我就在這裡了。」她也學我用唇語回答。

然後，她跟我揮揮手之後，又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