４

哈……哈啾！

我又揉掉一張面紙。

頭頂上老榕樹的影子像一把大傘把我遮住，和在大太陽底下跑五千的人比起來，我算是幸福了。只不過，可不要頭昏腦脹再加噴嚏流鼻水的話，我會更高興一點。

「你怎麼了？」她坐在榕樹支幹上問著。

「還不就是昨晚冷氣開太強，感冒了。」我瞪她一眼。

沒想到她突然間非常不淑女地大笑起來，「活該！」然後又朝我吹口氣。

哈啾！我又打了一個大噴嚏！

「妳夠了沒有！」我又瞪她一眼。早上跟班長告病假時已經被他瞪了好幾回，一付不敢相信大熱天裡我居然重感冒的表情！加上大炮沒完沒了的訕笑，火氣已經夠大了，這個始作俑者居然一付事不關己的樣子。

「說實話，妳到底是誰？為什麼來這裡？」我直接切入正題。這問題必須儘快解決，否則像她這樣到處遊蕩總有一天會有問題。

「我是……」她突然間靜下來，努力地咬著下嘴唇，好像很認真地思考。

「你是……是什麼？」我涼涼地問，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的吧。

「我……想不起來。」她一臉慌張地看著我，「我不知道我是誰！」

「那為什麼來這裡？」我緊張地問著。通常繼續留在人間的都是因為還有什麼牽掛的事沒完成，所以走不了，如果把想做的事做完了，那麼也就可以安心地離開。

可是像她這種情況最麻煩了！在突然的狀況之下往生的話，會因為刺激過大，忘了自己死了，也忘了有什麼心願還沒完成，然後就留在人間遊蕩……

不好好處理的話，被不好的氣和磁場抓住變成惡鬼就完了！

「妳一定要想起來！」要不是抓不住她，我真想用力搖她，讓她把腦袋裡的東西全搖出來。

「我想不起來。只記得好像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完成。」她可憐兮兮地看著我。

「妳記得妳怎麼死的嗎？」其實直接問人家的死因是很不禮貌的，但這下子我也顧不得什麼叫做含蓄婉約了。

這個時候那群必須跑步的可憐人接近大榕樹。她的眼睛又望著小陳看。

坦白說，小陳算是這一梯進來的菜鳥中長得不錯的。身高一七八左右，有點娃娃臉，笑起來露出白白的牙齒，臉上還有二個淺淺的酒渦。短短的頭髮在陽光底下被汗水染得閃閃發光，看起來就很健康。

「死玻璃，臭玻璃！你也喜歡他！」她突然間對我露出嫌惡的表情。

奇怪，我喜歡他干妳鳥事……

不，不對！剛剛的不算數！我用力擦去剛才對話格裡的句子！

我一臉驚嚇地看著她。「妳講那什麼東西啊！」

「我可以感覺到你的情緒變化，你身上靈光的顏色會改變！你看他的時候，光的顏色變成粉紅色。」她瞇著眼睛不敢苟同地盯著我。「那是戀愛的顏色！怎麼，你想騙鬼啊！」

「我就是要騙鬼，怎樣！」才講我完就打了下自己的臉頰！我怎麼陪她玩起來了。

「你們真好啊。洗澡是大浴室，全部的人一起洗，袒裎相見，全部看光光！」她飄下來坐在我旁邊，然後用手肘撞撞我，一臉下流的笑意，就好像是大炮的分身！「那麼多精壯結實的小屁屁，漂亮嗎？」

「等一下！我的事不用妳管。」我想把話題轉回正題上，「妳剛剛話裡有個語病。」

我非常認真地盯著她看，「妳說『也喜歡他』，是怎麼回事？妳和小陳是什麼關係？」

她臉上露出迷惘的表情，身體又飄了起來，「我不知道，我一睜開眼睛時，我就在這裡了……」

「喂！妳把話說清楚！」

我還想繼續問時，突然間脖子上被一道猛烈的外力給糾住，突然間呼吸困難，耳邊卻響起大炮的破鑼嗓子不停地在我後面大吼大叫……

我的身體好像不是我自己的，劇烈地前後搖晃，同時氣管受到壓迫無法正常呼吸，眼前陷入黑暗……

「啊！三八柳，你振作一點！好兄弟，你振作一點！」

總算聽清楚大炮在哀什麼！他雙手扼住我呼吸空氣唯一的通路，分明要我窒息而死，卻又在那裡假仙！這個爛人！我認識他算我倒了八輩子楣，上輩子沒燒好香，這世人才給他折磨……

「什麼！你說什麼！」突然間他那顆大頭又堵在我鼻孔前面，鋼刷似的短毛扎入我的鼻孔裡，沿著那些頭毛，汗水又滲進我的鼻腔……

怎麼，我是那裡得罪他了？

「什麼，呼吸困難！胸口痛！我馬上送你去醫官那裡！」他唯恐天下人不知地大喊！

突然間，外力一鬆，我啪啦一下摔到泥土地上，痛得眼冒金星！不過總算可以正常呼吸……我用力地吸進新鮮的空氣……

老天……我眼前還是一片花……

「報告班長！三八柳他病情嚴重。我馬上送他去醫務室！」

大炮站在我旁邊朝班長大聲地喊著，一臉大義凜然的樣子！

這個爛人！

自從很多飼料雞，溫室花朵出身的阿兵哥發生意外之後，班長對人命這回事變得有點異常地重視。什麼也沒問，就直接點頭讓大炮把我扛去醫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