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土機與修路人

98.02.05

通往人生終站的路每天展現在你面前。這是一條有坑洞、有險坡的路。

即使我們每個人在孩提時代都曾期待那是一條平穩的路，我們的父母也在每尊神佛之前這樣為我們祈禱。但現實上是不可能的：升學會受挫、婚姻會受挫、工作職涯是遍佈荊棘。我們轉而告諭子弟：坑洞總是有的，陡坡也免不了，那就盡力閃過坑洞，或者用鏟子填平它，然後，向前繼續走。你，自己就是修路人。

更豁達的看法，把坑洞的阻滯看成該修煉的歷程，在孟子中叫做「盈科而後進」，個人生命之河該圓的功課就該圓，不是緣，就是命，不必閃躲。但是到了2009年，經過金融風暴衝擊、景氣蕭條寒風席捲全台，當你的朋友在打噴嚏，然後你也開始擔心下一個感冒的會不會輪到你，政府突然英勇起來—既減稅，又發消費券，再祭出擴大就業方案，連教育部也神勇的提出就學安全網，政府的作用就像超級堆土機--填平路上所有坑洞都算我的本份，「聞聲救苦」已太遜，未聞聲就要暖機，政府幹什麼的，不就是扮演救世主嗎？

才不過是幾年前的事，學校老師不忘教導「機會成本」，忽略社會互助，總是說「使用者付費」「風險管理人人必修」「政府應該小而美」「民間力量無窮」。現在不待討論，我們立刻認為十年前九二一官民競爭救災是不必的，執政者的轉機就建立在人民水深火熱的呼救，凡與失業相關的措施，寧可超過，不怕粗糙，不用政策評估，不談社會分工。

從沒有一個時代像今天的工會這麼被略過，從沒有一個家庭、家族的功能如此被跳過，從沒有一個時代貧窮的定義這樣窄化，弱勢的對象這麼快放寬，政府叫大家不須問：「政府在那裏」，因為政府現在要展現的是：「看，還是政府才能無所不能，無所不在！

我們多麼珍惜那麼多原本已借重社會資源在幫忙弱勢學生的校長、老師們；我們多麼感激原本多方並進的社團、基金會在過去一直鼓舞著底層的家長和學生！原本他們一面做，一面小心的告誡學生「貧窮感、飢餓感、羞恥感，也是上進的動力」，我們的政府現在卻只要當一個超人，告訴大家「沒事，一切有政府！」

而就是這樣的政府，在九個月之間向下個世代預支了九千億，而這個政府中的某些要角一年前關心的議題叫做「國家債務與財政紀律」，於是我們懂了：他們要的是換推土機的駕駛，甚至將推土機功能升級，而非要放棄推土機。

耗油的大推土機來了，小心啊！巨型推土機不但無法用12.7％的租稅負擔率支撐，而且是違背節能減碳的，這又才是前不久的顯學。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