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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2/22 10:24:29瀏覽1406|回應13|推薦91 | |
(圖片取自www.awakening-healing.com) 今年大溫哥華地區的冬天暖得相當反常,迫使冬奧主辦單位需要從內陸多雪之處運雪到競賽場地之一的塞普魯斯(Cypress Mountain)山上去,以便該處的各項賽程得以順利進行。夜晚十一點多了,水銀針仍停留在攝氏八度上下;溫哥華二月的天候像極了暖和的初春。 小喜美在寬闊的道路上平穩地行駛著,我們已慢慢離開了因冬奧而變得更加車水馬龍、熱鬧滾滾的列治文(Richmond)市區。我一邊留意路況,一邊注意坐在旁邊意外安靜的辰安(非真名)。我們剛去一個朋友家與幾位好友一起討論、分享最近台僑在冬奧藝文活動參與的一些活動。辰安不便開車,我自告奮勇地去接他,現在正在送他回家的路上。剛剛我們一路聽著冬奧當日競賽的結果,還熱烈地討論著加拿大隊的表現。因為夜已深、沒有新的賽事,我就轉去聽CD,頓時,由胡乃元演奏的沙拉薩徳(Sarasate)的流浪者之歌(Zigeunerweisen)悠揚、悲愴的琴聲縈繞在小小的車箱裏。身處異國、心懷故土的緣故,對這類的音樂我們兩個人都心有戚戚之感。一邊聽著,兩人都沒出聲。我不知道辰安在想些什麼,我卻知道我在回憶著剛才去接他、看到他夫人珍萍(非真名)時心中的感慨。突然,辰安打破沉默,緩緩、卻充滿無奈地說:” She is my soul mate; this makes it that much harder to take!(她是我的靈魂伴侶;也因為如此,我更難以接受!)” 辰安的母語是日語,台語、華語都是後來學的;他英語的能力在我們老一輩的人當中絕對是箇中翹楚,發音、文法、用字的準確、得當,幾乎可冒充本地人,因此,他常常不自覺地英語就溜出口。我聽得心中一陣酸楚,頓覺眼淚在眼眶裏打轉,趕緊伸出沒操縱駕駛盤的右手去握住他的手。從眼角望去,只見他老花眼鏡後邊也已懸淚欲滴,卻仍硬撐地不願讓我知道他心中的苦痛。 辰安是我三十幾年的老朋友。他與他夫人珍萍都出身同一所大學,不過他念醫,而珍萍則是外文系畢業。他們夫婦定居溫哥華已經四十餘年,是道地的老僑。在他未退休之前,辰安是本地的名醫。由於醫術超群、品德高尚、為人謙虛、待人和氣,相當得本地主流社會人士以及台僑、華人的敬重,堪稱是德高望重之輩。 辰安全家是虔誠的基督徒。退休前,除了忙自己的診所與為故鄉從事國民外交之外,他身兼主流社會與台僑教堂的長老,對於教會事務的熱心與參與自不在話下。不過,他的信仰參有相當的理性成分,而不像有些人信教信得癡、迷;他更不會排斥其他宗教。記得當年九一一發生後,他馬上請了本地一位回教的司祭為我們講解回教教義,並分析那些狂熱份子的心態。後來,他屢次告誡大家不要被某些報導誤導、而歧視回教徒。可見他眼光的深遠以及胸懷的寬大。 由於他和我們一群人志同道合,有心為台灣故鄉略盡棉力,因此大家共事的機會很多。他年紀比我們稍長,又因知識豐富、見解廣闊、處事公正,我們都以兄長相待。若有任何需要”仲裁”的事情,只要他一句話,紛爭自然平息。我們這一群人都受過相當的高等教育,閱歷也算豐富,辰安能讓大家對他心服口服,也證明他讓人心悅誠服的一面。 珍萍沉默寡言,待人謙恭有禮,氣質高貴,平日在家相夫教子,對先生的各種活動參與,也都熱心支持,是傳統日本主婦的再版。。他們兩個人對家庭生活的經營更是值得一提。他們夫婦相敬如賓、鶼鰈情深;對於三個子女教導有方,以前孩子尚小之時,就有定期召開家庭會議的舉動,讓人稱道。現在子女個個在專業與家庭方面皆有成就,他們兩夫婦功不可滅。 辰安五年前退休後,生活愈加忙碌。他說以前還要謀生糊口,時間不敷分配;退休之後就是回饋社會的時候。除了兩夫婦有時外出旅行、或探望定居東部的女兒一家之外,辰安幾乎把其他的時間都放在服務教會與進行國民外交上面,對於提攜後進、傳承經驗更是不落人後,珍萍也夫唱婦隨地跟著四處奔波,樂此不疲。 幾年前的某一天,辰安突然感到不太對勁,他卻以為是勞累所致,以至還抱病到文化中心去開會。結果,因為情形越來越糟,延醫的結果,是腦中風。躺在病床幾個星期,經醫師悉心診治,家人虔心照顧,加上他本人努力配合復建的結果,說話的功能恢復到百分之八十以上,只是走路仍需要靠輔助器材的walker。這期間,珍萍的憂心、體貼,以及孩子們的支持、關懷,都看在大家的眼裡,讓大家感動。儘管行動不便,辰安對公益的熱心卻絲毫不受影響。每每看到他由珍萍陪著,靠著輔助器一步一步艱辛、卻堅定地四處走動時,我們心中對他們夫婦更是敬佩得無以復加,對辰安的逐漸恢復也感到安慰。 哪知好景不常,恢復了一陣之後,辰安的情況卻開始走下坡,走路更加不穩,時時有跌倒的顧慮。經過許多腦神經專家會診的結果,他們認為辰安得了與ALS (”漸凍人” -- 進行性運動神經元或肌肉萎縮症)相似、只是沒那麼厲害的PLS。我們當然為他難過,珍萍更是焦急、也更加付出地照顧著她結縭已超過五十年的夫婿。 誰知道,屋漏偏逢連夜雨;老天好像有意作弄這對恩愛夫妻似的,不久前,珍萍體重劇減,肺部多痰,檢查結果,竟然是胰臟癌,而且已擴散到肝臟與肺部!我們經常聽說胰臟癌來得無聲無息,等到症狀出現,大多數都已是末期。想不到這事竟然發生在珍萍身上。群醫束手無策之際,只有黯然地為珍萍做安寧治療,目的是使她身心舒服平安。我們都非常著急地想去看他們,為他們打氣。辰安卻說珍萍不願勞動大家,也真的需要休息,因此只請親朋為他們祈福、而謝絕大家的探訪;我們這群老朋友也僅能藉由電話與伊眉兒和辰安互通消息而已。我剛才去接辰安時,是珍萍病後第一次看到她。她顯得非常憔悴,卻仍打起精神、一再地感謝我去接她夫婿 – 就像平日一般的客氣與謙虛。 “She is not a superwoman; she is not super intelligent, or super capable (她不是超等女人,既不是絕頂聰明,也非特別能幹)”…,辰安的話把我從回憶中帶回現實。我握緊了他的手,一面附合著他剛才的話:”But the most important thing is that she is your soul mate (但是最重要的是她是你的靈魂伴侶 -- 你的至交)”他顯然同意我的附合,因為我覺得我們互握著的手又緊了些。知道他們信仰的堅定,我於是安慰他說:”這別離將會是短暫的;你們兩個人終究會在天鄉重聚的。”他幽幽地回答說:”這個我知道,我也有絕對的信心。但是,那畢竟還是將來的事情啊!現在…現在她即將離我而去…,而且最讓我不捨的,她竟然一直為無法再繼續照顧我而道歉個不止…。”說著說著,竟然飲泣起來,見他如此,我也感傷得淚水像潰堤般地流個不止…。 夜已漸深,路上的車子越來越少了。一路上我們再沒有交換過一句話,只有這麼緊緊地互握著手。我心中不停地祈求上蒼賜給珍萍平安與舒適,也賜給辰安勇氣與毅力;也默默地祝福這對soul mates 有更多在世上”做堆” -- 在一起的時日,更祝福他們將來永遠的相聚、續緣。 (圖片取自www.fun140.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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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