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散步在住家旁的景美溪畔，連續數日的陰雨，使得水流有點兒湍急，而這河邊，也是我小時後常來的地方。回憶當時，河堤上經常有嬉遊的童伴，順著斜坡下去，在溪邊的石頭旁，總有幾位常來的釣客，撐隻長竿，帶個魚簍和點心，一坐就是半天。在河對岸，偶爾還可以看到浣紗的村婦，通常帶著一大盆的衣服和木杵，就著石塊，或槌打或搓揉，順著流動的清澈溪水，一會兒功夫，即帶回全家人的潔淨衣裳。河川是大地的血脈，是村民的資產、共同的回憶，曾經她也是孕育許許多多魚蝦貝類，蟲魚鳥獸的天堂。一個城市的居住品質，其實可以從河川的健康情況來評判的，你認為呢？

    天空飄著細細雨絲，對河邊石塊上專注水裡動靜的夜鷺來說，絲毫不受影響，夜鷺是這兒的常客，通常總有個四五隻像釣魚翁似的守在河邊。稍遠一點，一隻小白鷺像個巡邏員似的遊走於淺水岸，姿態輕盈又優雅，不時用牠長長的黑嘴喙朝水中探索。續往前走一段，竟發現一隻蒼鷺的蹤影，別看這種大型鷺科候鳥，全身灰灰的不怎麼起眼，牠們可是每年秋天，遠從西伯利亞，飛越數千公里來到台灣渡冬的嬌客呢，待我走近一些時，敏銳的牠察覺到不安的感覺，倏地振翅而飛，伴著嘎嘎叫聲，在清晨的河岸空中留下一道優美的倩影。透過望遠鏡，在不遠的枯木上發現伯勞一隻，草叢上跳躍的，還有兩隻黃鶺鴒，一隻白頭翁，為這畫面增色不少。

    走沒兩步，瞧見一隻夜鷺嘴裡含著一個大傢伙，隨手舉起望遠鏡細看，哇！竟然被牠逮著一隻十來公分的琵琶鼠，機會難得，倒要看看劇情如何發展，只見他含著不動，過一會兒才又翻了一翻，好像讓嘴把整條魚的每一部份都打量過了，不時再叼著魚浸入水中篩洗一翻，深怕吃了泥味，如此反覆把玩十餘分鐘，待魚奄奄一息時才仰起脖子，心滿意足地吞下腹內，繼續等待下一個魚獲。

    這樣的場景，其實是不多見的，雖然鳥況依舊，魚卻不是原來的魚了。以往在河中唾手可得的溪哥、苦花，如今安在否？身後新築的堤防，高約丈餘，望之雄偉而壯觀，待完工驗收後，應該可以抵抗好幾個強烈颱風吧！縱然它隔絕了洪水，同樣也阻隔了人們親水的環境與共同的回憶。試著調整視覺的焦距，散佈在水泥消波塊上的，是當年颱風留下來的垃圾：有球鞋、好些安全帽、枯枝朽木、塑膠電纜、水管、和一輛嬰兒車…… 溪水潺潺依舊，卻不再清澈見底。我不知道若干年後水鳥是否還以此為家，碩大的蒼鷺是否還不辭千里來此作客？我卻深信再多的金錢也買不到鳶飛魚躍，蛙鳴鳥叫，和一點點消失的物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