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感動的兩篇古文,譯以白話重溫分享。
《鵩鳥賦》譯文
漢文帝七年四月庚子日的傍晚時分,有隻貓頭鷹飛進我的住處,牠停在我座位的旁邊,看起來是如此從容悠閑。怪鳥飛進我家,我內心暗自感到奇怪。於是打開策數之書占卜一番,書上的測辭指出了吉凶定數。它說野鳥飛進屋裏,主人就將要走了。我就問怪鳥:我將到哪裡去呢?如果是吉事,你請告訴我;即使有凶事,你也要把災厄對我明說。我的年壽到底長短如何,請告訴我期限。于是怪鳥嘆一口氣,抬起頭張開了翅膀,但是它的嘴巴不能說話,只能以心中所想的作答:
萬物變化循環,永無止息。有時運轉變遷,有時推移還返。形和氣轉化相序,猶如蟬之蛻化。此中道理深邃無窮,非言語所能描述。福因禍生,禍藏于福,憂和喜同聚,吉和凶會在一處。那吳國多麽的强大,夫差卻因此一敗塗地。越國敗處會稽,勾踐藉由此能稱霸。李斯游秦,榮居相位,終受五刑而死。傅說是個刑犯,後作了武丁宰相。禍和福互為因果,就如同繩索交相糾葛。天命是沒道理說的,誰能預知它的終極?水受激則流速,箭受擊便行遠。萬物彼此激盪,又相互影響。雲由下向上升,雨由上向下降,好生的錯綜複雜。造化之神薰冶萬物,範圍廣闊沒有邊際。天不可思議,道也無從預知。壽命短長皆命定,誰能知其限期?
天地是大冶爐,造化之神為冶工。陰陽是煤炭,萬物乃青銅。事物聚散生滅,沒有固定規則。一切千變萬化,從來未定盡頭。既生而爲人,需彌足珍貴愛惜;忽若化爲異物,何必傷痛哀恆。小智之人總自私,輕賤別人放大自己。通達之人所見深遠,對萬物一體標準。貪婪的人視財如命,節烈之士以身殉道,好權勢自矜誇的人死于權勢,凡民則但求生命續存。被利誘、遭貧所迫的人,終日疲於奔命;聖人不爲物欲所惑,萬物變化既多,猶需秉持平凡看待。一般拘謹之士爲俗累牽絆,往往身同囚徒;偉人能捨棄外物,獨屹立與大道同存。衆人疑惑不解,好惡積滿胸懷;真人淡泊無爲,獨願與大道共在。捨棄智慧和形體,超然物外不知有己;在那空闊而恍惚的境界裡,與天道共同翱翔。順著水流前進,遇到小洲且停。把身體托付命運,不將它當為私有。活著就像寄托在世間,死了長久得以休息。內心寧靜沉寂,就好比無波的深淵;隨遇而安,無所拘束,就似水上不被栓繫的船舶。不單爲活而活,不太過於珍惜自己生命,只保持空泛的靈性如浮舟逍遙。上德之人無牽累,知天命而不生憂郁。死生禍福原屬小事,又何需遲疑罣礙。
《長門賦》譯文
什麽地方的美麗女子,玉步輕盈蒞臨。芳魂飄散不聚,憔悴獨自一身。
曾應許常來探望,卻爲新歡忘了故舊。從此杳然無蹤,與別的美女相親相愛。
我曾是多麼的愚蠢,只爲博取郎君歡心。願賜我機會容我泣訴,祈願郎君能回音訊。 明知虛偽而仍願相信那是摯誠,惟期待來相會長門。
每天都把床鋪整理,郎君卻不願臨幸。走廊靜寂冷清,風聲凜然晨寒入侵。
登上蘭台遙望郎君啊,精神恍惚魂縈夢牽。
浮雲從四方湧至,長空驟變、天氣忽陰。一連串沉重的雷聲,像郎君的輦陣。
風颯颯而起,吹動床帳帷巾。樹林搖拽相鄰,傳來芬芳徐徐。
孔雀紛紛來朝,猿猴長嘯哀鳴。
翡翠翅膀相連而降,鳳凰由北,南飛入林。
千萬的感傷不能平抑,沉重積壓在心。下蘭台益覺茫然,深宮徘徊,直到黃昏。
雄偉的宮殿像上蒼的鬼斧神工,高聳著與天堂爲鄰。
倚東厢倍覺惆悵,傷心這繁華紅塵。
玉雕門戶和黃金裝飾的宮殿,回響像清脆鐘聲。木蘭木雕刻的椽,文杏木裝潢的樑。 豪華的浮雕,密實而堂皇。拱木華麗,參差不齊奮向上蒼。
模糊中生動的聚在一起,仿佛在吐露著芬芳。
色彩繽紛耀眼欲炫,燦爛發出奇光。寶石刻就的磚瓦,柔潤像玳瑁背上的紋刻。
床上的帷幔經常打開,玉帶始終鈎向兩旁。
深情撫摸著玉柱,曲台緊傍著未央。
白鶴哀哀長鳴,孤單的困居在枯楊。
又是絕望的長夜,千種憂傷盡付與空堂。只天上的明月照我,清清的夜,緊傍洞房。 抱瑤琴想彈出別的曲調,這哀怨難期地久天長。
琴聲轉換曲調,從悽惻逐漸飛揚。包含著愛與忠貞,意境慷慨高昂。
宮女聞聲垂淚,泣聲織成片片凄凉。
含悲痛而唏噓,已起身卻愈益徬徨。
舉衣袖遮住滿臉淚珠,萬分懊喪昔日的張狂。
沒有面目再見人,頽然上床。
香草做成的枕頭,隱約似又躺在郎君身旁。
驀然驚悟一切虛幻,惶惶然若有所失。
鶏已啼仍是午夜,掙扎起身獨對月光。
看那星辰密密橫亙穹蒼,畢卯星已移向東方。
庭院中月光如水,像深秋降下寒霜。
夜深深經年,鬱鬱心懷,多少感傷。
再不能入睡等待黎明,乍明復暗,時間是如此之長。
唯自悲感傷,年年歲歲,永不或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