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就是所謂的窮鬼。

不聰明，沒文憑，沒錢。沒女人，沒工作。五十四歲，目前，這種情況，將來，改善的機會也不大。我不是流浪漢，我領失業金。原本在某個公共工程公司任職，因為緊縮人事，我八個月前被辭工。我曉得這樣的年紀再也找不到工作。很久之前我就等著退休。但是退休並不允許我做些瘋狂的事情。不久，我將會有一段極度節衣縮食的日子才能夠繼續支付房租免得成為路上凍死骨。我將不再做愛，以省下每隔十五天支付布郎黛路上的妓女的夜渡資。我會盡量減少外出以避免磨損鞋跟，衣物，也不會對那些我不再有能力購買的展示架上的消費品有任何企圖。電視將會令我厭煩。我也會開始畫些報紙上的政治人物，不過大概都不會成功。

-          除了隨著時間老去之外，我沒有任何野心。

如果能夠活到八九十歲，至少我這一生還曾經做過些什麼事情。跟死亡爭取贏來的時間比一個英年早逝的失蹤億萬富豪的財產還有價值，如果他能夠有所選擇，他應該會拿出全部身家以爭取最起碼的緩執行。每一個早晨，我慶幸自己沒有在睡夢中離開人世，歡喜醒來。夜幕低垂我關上窗簾，我告訴自己非常幸運可以避開潛伏在每一個最平常的日子裡的所有險阻陷阱困難障礙。

-          很多朋友都已棄世。

我經常藉由回想起他們以享受他們生前曾經的珍貴好運。我書桌的抽屜裡還留著他們的紅白帖。失眠的夜裡我會拿出來重讀，用來放鬆緊張的心情，然後像搖籃裡的嬰兒安心睡去。

-          我的家人差不多都已經死全了。

十五歲時我失去雙親。我的表兄弟都留在波蘭。我只剩下一個姊姊。是一個在天主教救濟組織裡的行政部門擔任秘書工作的老小姐。每個星期天都會邀請我到她的公寓裡午餐。我們之間沒有什麼話題。只是面對著面靜靜吃飯，望著對方，每喝一口酒的時候拿餐巾擦擦嘴吧。她自從開刀割除左乳房的腫瘤之後，我總是不自禁的看著她的臉觀察她病情的變化。看著她越來越深的黑眼圈，漸漸變淡變灰的臉色像是墓園裡的土壤。

-          我會帶著赴宴的心情參加她的葬禮，慶幸過世的人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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