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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3/09/06 08:23:51瀏覽259｜回應1｜推薦3 | |
束星北是中國大陸的科學家，是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李政道的老師，號稱是天下第一才子、中國雷達之父。所以，在束星北被戴上右派的帽子，全家生活潦倒，甚至飽嚐飢餓滋味，痛苦日子過了21年以後，終於在李政道對鄧小平推薦以後得以平反。晚年，束星北卻仍然堅稱他愛國家，也愛這個黨。當然，也就是中國共產黨，簡稱中共。
束星北曾經是個非常驕傲的人，可以公開對其他著名學者表示不屑，當面歷數其錯誤。而在戴上右派帽子以後，他也堅持不肯“向組織認錯”（加引號表示這個“錯”是由組織認定的，或者是組織中有影響力的人認定的，客觀上未必真有錯。而這裡只是引用這種說法）。而也因為他的不肯認錯，使他們全家備受壓迫、凌辱。其間，束星北曾經因為飢餓，偷吃農場裡的食物，被抓到以後又被批鬥一番。文革期間的束星北，可以說尊嚴完全掃地，已經沒有一絲尊嚴可言了。最後，他似乎徹底投降了，不但認罪，還強調他始終愛這個黨。當然，“這個黨”是指中國共產黨。而他其實未曾正式入黨，也沒有資格入黨，因為他是“反革命極右派”。（他曾經在美國大學裡加入了所謂的中國共產黨，但是，這個入黨很可能並未得到後來中共的承認）
其實，束星北絕不是被整肅最嚴酷的親共、附共人士。早在中共的延安時期，1942年毛澤東發起“整風運動”，作家王實味於是寫了“野百合花”一文，批判中共黨內存在嚴重的等級差別待遇。結果，王自己成了被批鬥的對象。後中共逮捕王，要求他寫自我檢討。王於是自誣式地承認了自己參與過托派（蘇聯托洛斯基的派系，托曾經是列寧的準繼承人，最後卻失勢）在中國的行動。結果這個報告成為他的罪狀，最後他在1947年被中共處死。
據說，王實味在被關押的後期，還堅稱自己是好共產黨員，要求得到較好的待遇。但是並未獲允許。
根據大陸歷史學者高華寫的“紅太陽是怎樣升起的”一書中表示，毛澤東善於對共產黨員進行類似對待王實味的那種手法，逼黨員寫自我檢討，再以這種書面檢討來控制黨員。如果不肯屈服，就繼續進行整肅，給予人身禁錮與價值否定，直到黨員屈服。毛澤東藉著這種手段，掌握了對黨的嚴密控制權。
重要的是，這種讓人尊嚴掃地的整肅手段，除了能夠讓人屈服外，究竟被整肅的對象會因此產生什麼樣的心理變化呢？有沒有可能讓人獲得心理的昇華呢？
我們知道，很多監獄裡也都能夠讓人經歷到尊嚴掃地的痛苦。但是，從監獄出來的人因此在人格上出現昇華、變得更有品格，或者變得更有人生智慧的例子，很少聽聞。一般我們比較常聽到的是監獄是慣犯養成所，也就是說，本來是偶然犯罪的人，經歷了監獄生涯以後，反而變成習慣犯罪人士；而他們的自我概念也往往比之前更卑微。
那麼，中共的那種整肅、打擊行動又會讓人變成什麼樣呢？
其實，我不免又習慣性地以一種帶犬儒意味的、有點妥協的態度來陳述可能的後果。我願意相信這種對人的整肅行動也可能產生積極作用。
至少從理論上說，很多的菁英人士容易出現以下兩種偏頗態度。在某種程度上，他們容易出現階級盲點：他們可能忽視無產階級的存在與其生活處境。以傳統中國社會來說，有錢人家可能剝削勞工，而且甚至並不會意識到這種剝削的存在。勞工的生活處境會被認為是理所當然，本來如此。沒有親身經歷過勞工的生活，就不知道勞工究竟是怎麼樣生活的，是怎麼樣被對待的。所以，讓菁英們嚐到生活困境與尊嚴掃地的狀況，可以逼使他們認清真實，從而開始真正同情勞工、願意設身處地地理解勞工。不把他們逼到絕處，他們就會永遠存在著盲點階級，不能體會無產階級大眾的存在與痛苦。
菁英人士可能的另外一種偏見是：以為自身的優越性是固有的，與自己的出身階級無關。他們不能清楚意識到自己因為所出身的階級而得到的非常利益。也所以，他們覺得他們應該享有各種生活上的優勢，那些是理所當然的。只有在受到慘痛打擊以後，他們才能覺悟到，這些優勢地位並不是理所當然，而是可能失去的；在不同的社會體制下，他們可能並不擁有這些優勢地位。
上述的覺悟，可以說接近一種大徹大悟的境界，很可能也是掃除社會中階級差異的根本要件：若要實現無階級社會的理想，就需要打破人們對階級的錯誤觀念。
人如果能夠達到大徹大悟，對人自身的修養來說，那也是非常有價值的一種人生。如果對人的整肅、打擊能夠產生這種徹悟效果，雖然過程很痛苦，卻或許也值得。不經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如此整肅，似乎也可以有很大的價值。
問題是，我們雖然看到中共大肆採用了上述的整肅、打擊尊嚴的手法，讓許多人受到尊嚴掃地的待遇，但是，我們卻並沒有看到無階級社會的形成。中國大陸只是出現了新的特權階級，那就是中共黨員所形成的新特權階級。
那麼，上述那種打擊、整肅手段有沒有產生什麼效果呢？確實有，就是讓大眾順服於中共的統治。即使實際上也有很多人並不滿意中共的統治，但是，幾乎沒有人敢於與之對幹。人們大體是從內心深處屈服了。即使有人想要反抗這種統治，人數卻也不多，並不足以構成足夠的對抗力量，所以他們很容易就可以被消滅。總之，如此確立了中共的統治。
再回到關於束星北這個人。他確實是個科學奇才，不可多得。但是，他對政治的認識，我卻認為是很淺薄的。據說他曾經表示，因為沒有參與中國原子彈的設計，而非常悔恨。對他這種心情，我並不難理解。從中國民族主義情感出發，很容易產生這種態度。尤其在他年輕的時候，正是中國民族主義運動風起雲湧的時刻（也就是國民黨、共產黨從事革命運動的時期）。希冀能夠參與讓中國壯大的活動，包括參軍或武器發明、設計，確實是很多中國知識菁英的自我期許。（據傳，楊振寧也很遺憾未能參與中國原子彈的設計）
但是，中國真正需要的其實不是這個。發明原子彈，最多只是讓中國成為不容易被外在勢力武力欺凌的國度，但是，絕不是讓中國成為偉大國家的真正重要條件。現在的中國，讓部分中國人覺得自豪，“厲害了，我的國！”的話也都已經喊出來了。但是，在世人心中，中國偉大嗎？
不說別的地方，就說台灣吧。台灣人認為現在的中國偉大嗎？
確實也有些台灣民眾認為現在的中國偉大。但是，這種人絕不是多數。多數台灣人恐怕比較是覺得現在的中國可惡。而西方世界裡，對中國恐怕也是負面印象居多。
以最近中共想要讓人民幣成為國際通用貨幣，顯然就非常失敗。拿到國際市場上，只是被用來折換美元，結果讓人民幣匯率大幅下滑。人民幣在國際間的信用水準，反映的恰是中國國家在國際間的信用水準。而這個水準恐怕不怎麼樣。
束星北，曾經被譽為“天下第一才子”，但是，他似乎並不能領會以上這些。他的聰明才智主要還是在數學、物理方面。而這並不是人類智能的全部面向。當然，僅僅是憑藉先天才智，缺少學習與相關思考，對政治、社會世界的認識、理解，境界也終究會有限。
束星北的先天才智，和西方的一些頂尖科學菁英相比，究竟何者較優秀，我們無從比較。也許束星北其實更突出。但是，我們可以確定，他儘管非常優秀，但是他在科學領域裡的實際成就，還是和西方的最頂尖科學家有些差距。理由很簡單，他的才智被大量虛耗了。他沒有能夠得到最好的發揮條件，實際上是條件極度惡劣，因此限制了他能夠發揮的水準。這要怪誰？是誰讓他長時間去務農、去掃廁所，甚至去餓肚子、餓到不得不偷食物來吃的？讓一個當代中國頂尖科學家餓到必須去偷食物吃的社會，究竟是怎麼樣的社會？這種體制沒有問題嗎？
關於大徹大悟，我確實相信，有些菁英人士對人生的某些面向並沒有達到徹悟，儘管他們已經是菁英知識份子。實現大徹大悟的境界可能還有待各種努力。但是，通過整肅、打擊，讓人尊嚴完全掃地，這種“境界昇華”途徑最好是作罷。倒是不妨考慮，在基礎的學校教育中，讓學子們體悟階級不平等問題的存在，以及實現平等的可能途徑，這些很可能是基礎教育的必要內容。不過，這和打擊、整肅手段完全不是同一回事。後者不要也罷。不，應該是說，務必去之而後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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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時事評論｜政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