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天在跟同事聊天，聊到五四。
他忙著找些材料，幫學生補充溫習有關五四歷史，這是他負責的態度，不過，我在跟他聊這件事，我的感覺是，五四好像只剩下「民主」與「科學」的幽靈，在歷史的空氣中回蕩。

尤其是在五四當天看著「聯合報」與「中國時報」的兩份評論，一邊是前大學校長批評，現在的青年相當頹廢，沒有「五四」精神；另一邊，是很現實且一針見血的批判：「台灣的公共知識分子消失了？」的嚴重問題。

我要說的是，我並不喜歡聯合報的八股，因為五四當天，除了只有批評當代青年的頹廢與蒼白之外，在這種「批評」之外，並沒有點出問題所在，甚至又搬出「搶救國文聯盟」的老大爺、老大娘，高喊現在是「經（典）融（解）危機」。
如果你看過我上篇的揶揄，就可以發現，曾經在過去國文授課時數沒有刪減，而且文言文比例頗高，加上論語孟子等文化基本教材還存在的年代，都能以「筆者的家父」作為文章開頭的誇張寫法。

請問：在過去「文化復興時代」裡的國文教育，到底為當前「中年」打下多少基礎？
或者這麼問：這位中年人良好的「筆者的家父」的國語文基本能力該不會是在民進黨執政八年裡打下的吧？
也可以這樣問：每個孩子一天只有24小時，而在有限的上課時間裡，扣掉沒啥必要的鄉土語言，扣掉與國際化接軌必須學習的英文，再扣掉科學之母的數學，再扣掉當前因為道德淪喪必須修習的「公民與道德」，再扣掉容易求職必須學習的「物理」、「化學」，再扣掉學了沒太多用處的歷史與地理，還要扣除不補不行的課後補習，一個孩子還能有多少時間學國文？

也就是說，在有限的學習時間裡，能有多少充分的時間讓孩子學國文？
這些鼓吹「搶救國語文」的人，只知道國文課程如此之重要，卻沒想過，有多少被家長或社會認為更重要的課程，必須瓜分國文授課時間。

如果，國文沒有被賦予「文化傳承」、「道德根基」、「語文能力」等等技能與道德或文化的沉重包袱，到底會成為一種技能？或者一種文化底蘊？
因此，在時數有限的國文課程裡，基本的字音、字形、字義，屬於老師沒教，學生不懂的狀態；而「修辭格」這種對於提升寫作能力的東西，攸關考試，又不能不教；「文法」不教，學生沒辦法考試；文章義理這種抽象的東西，講了半天，大家似懂非懂；至於要回到文學現場，細細品味的文化氣息，靠！你覺得還能剩多少時間教？
話還沒說完，學生會告訴你：「老師！等一下還要上數學、英文、理化。」

有這麼多考試，有這麼多的多元升學方式，消耗學生的精力與時間，你希望學生參與什麼東西？要多有理想？要多關心國家大事或國際事務？要他們讀什麼書？有什麼常識？

要批評現代學生的程度或心態非常之糟糕，實在太容易了。
但是，多讀文言文，多讀四書，想要改變一整個社會的什麼價值觀？
我還是要把問題拉回現實，請問：四書讀了，學生就能考上台大？
考上台大，絕對會有一份好工作？
這些很低俗的問題，攸關家長對於所謂「教育」良窳的「評價」。

卻沒有人想過，需要改變的並非被批評為頹廢的當代青年，而是主導志願填寫與主宰當代青年價值觀的每一個家長。

我只能說，要唱高調很簡單，要批評當前青年頹廢也很容易，隨便塞本四書給他們，只要說大考要考，沒有人不敢不唸，但是，希望台灣的道德就此不再頹喪，希望台灣的青年不再蒼白。
我只說一句：「請拿這些大道理去說服各位家長吧！」

即便我們都知道，或者李家同大聲疾呼：一個社會不能只有理工自然方面的人才。
而洪蘭也撰文指出，將人文社會學科視為廢物，而缺乏人文的薰陶，沒辦法造就人格與偉大的民族或社會。
但是，現實是殘酷的，就業取向決定一切，一如誰的錢多，說話就大聲，這種「實力」代表一切的觀念只要還是主流。
還是別批評當代青年有當蒼白，因為，上一代的言行乃至於價值觀，都在形塑下一代的未來。
而那些「大聲疾呼」的偉人，還是別開記者會，少寫點稿子，多下鄉long stay，逐一說服一下這廣大的家長吧！
如果這些人願意這樣，我肯替台灣每個孩子的未來向你磕頭，要不然，收起這些廉價的批評吧！

2009/05/11  聯合新聞網首頁，意見評論｜城邦論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