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看到我的母校在搏新聞版面，只是這種事情，到底要「為賢者諱」？還是要「直言不諱」？會很傷腦筋嗎？其實，並不會。只能說，作弊的負面新聞上版面，這對於當校友的人來說，不太有面子，但是，作弊的又不是我， 有什麼不能批的咧！

只是，當這些缺乏道德倫理紀律等等違反行為準則的社會事件發生之後，似乎只要站在道德制高點，便可以眼高一切的指責他人，輕鬆的寫寫道德評論文章，以無限上綱的道德觀點檢視社會每個角落，問題是，用力批判與省思的價值與意義是什麼呢？

基本上，找槍手代考，也不是什麼新鮮事了，每年考季一到，全中華民國多多少少有那麼些案例發生，不是哥哥幫弟弟代考，被監考人員發現哥哥比照片上的弟弟多長一顆痣，而慘遭抓包；也曾經發生過有位某國立大學的大一學生收錢當大學學測槍手，抓包後慘遭退學。
我想，這些零星個案，遠遠不及這種集體找槍手代考來得震撼性強烈。

儘管上個月才有一份調查報告指出，國內有七成大學生承認，一年內有作弊、造假、抄襲等行為。要檢討作弊，就全部一竿子打翻吧！這堆集體槍手該退學的都退學了，有沒有學到教訓？誰知道！
但是，坦承作弊的全國七成大學生，只因為「寧願沒人格，不能不及格」，都是潛藏在檯面下沒浮上新聞版面的「準新聞人物」，恐怕在還沒被抓包以前，一路僥倖逃過作弊的懲罰，到底對他們是福是禍，則有待時間的驗證。

實際上，找槍手這種事情，早已行之有年的問題。
在現代，有相片這玩意兒，可以降低槍手大量出現的狀況發生。
要在古代呢？明清科舉時代可沒照相機這玩意兒，可想而知，槍手這種職業，不應運而生，或者不大行其道，大概也說不過去。

當然，在明清科舉時代，作弊的方法，絕對不會只有找槍手這種老套。以前看過文物展，裡頭展示陳列的作弊法寶不算少，有在靴子底加高挖空裝抽屜塞個考試秘笈的，也有在衣服內襯寫滿蠅頭小楷的正牌小抄，據說還有在帶進考場充當糧食的饅頭裡塞小抄的，總之，只要你想得到的招數，古人絕對都辦得到，還有更多讓你意想不到的作弊絕招。
總之，作弊這種事情，從古至今，防不勝防，也不是今天才有，更不是今天特別嚴重。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能夠當天子門生的狀元，要不是真有才學，就是作弊沒被抓包。
有人會問，你這話不是等於白說了嗎？
是啊！正如同作弊這件事，如果不是現場人贓並獲，會上新聞版面嗎？

記得以前跟著系隊去打「大X盃」球賽，有個學校的隊伍，和系隊的實力有點差距，第二局換人再上，居然來個大逆轉，結局是三戰兩勝，打贏我唸的那個鳥系。
當時，只是在想，系隊能打個敗部冠軍來個敗中求勝嗎？

不過，我們系上那個器量不大的隊長，向主辦單位依大會規定提出查驗學生證的要求。原來，對手請了幾個該校體育系學生當槍手。
我一直是以「技不如人」就回家去練到能打贏比賽為止的心態在看這件事，倒是沒想到對手玩這個小把戲，導致我參加的那個鳥系隊，在往後的日子更是一直以防人之心不可無的心態去「檢驗」他人。可見競賽是公平的檢驗能力，但是，在心態上，往往會影響當事人雙方的身心健康程度。

不過，這件事情需要檢討的並不是人家找槍手作弊比賽的問題，而是，比賽的結果對於某些人而言，意義重大，但是，你選擇了什麼手段贏得比賽，這個過程對於結果的意義究竟是什麼？不論是要找槍手也好，還是要以不信任的眼光檢驗他人的誠信也好，其實，單純的競賽到這個程度已經失去了原有的單純意義。

動輒搬出道德教條理直氣壯的檢視指責，卻忽略了事情的本質是什麼，對於自己的意義是什麼，而在乎他人或社會的評價與眼光，這種迷失的心態，才是作弊之於整個社會的問題，如果沒有了競賽與競爭，有需要作弊嗎？

或許，站在今天的集體槍手作弊事件來看，建立競賽的公平性，除了依賴消極的「防弊」，難道沒有別的辦法嗎？

以前唸書的時候，就聽過銘傳有梅花座，據說防治作弊的效果甚佳；聽過傳說東海大學有榮譽考試制度，好像也沒出過狀況。
而我唸過一大堆學校，從來沒待過前段班，也沒唸過第一志願，所以，我「合理的猜想」，在我「所經驗的世界」以外，應該是沒有作弊這種事情發生的吧！

就我所經驗過的世界來看，國中時期看人家在課桌椅刻鋼板，都是小意思。後來發展出在原子筆毫芒雕刻的技術，需要極佳的眼力和手工。等到大學時期進步一點，看人家拿投影片製作高精密度小抄，這算是開眼長見識了。
誰知道以後還會發明什麼新招數啊？
所以，聯合報記者把眾多作弊招數詳細列表，這算是「積德行善」，對於看聯合報的眾多教授的福音。

畢竟，以前看到理工科的學弟們致力研發「投影片小抄」，隔了兩年之後，才聽到文學院的教授在台上唉唉叫：「現在科技這麼進步，可以作這種看不到的小抄喔？」你就知道原來文學院教授的觀念，還停留在小抄寫在衣服內裡的博物館國寶級想像力。
萬一，以後出現奈米級的小抄，那不是沒辦法應付了嗎？

所以說，學院派的教授通常都沒有經歷過需要依靠作弊度過求學生涯的經驗，也就是說，學術象牙塔裡的教授們完全缺乏作弊實戰經驗，作弊的學生哪有可能不打自招，防弊的資訊只好被動的仰賴聯合報的時時更新，才能有效杜絕學生對於作弊招數的「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更能避免有心作弊人士「道高一尺，魔高萬丈」的糗態發生。

也許，有人會懷疑，我知道這些作弊技巧，難道真的還要裝無辜裝清純，堅持自己不作弊？
廢話，我當然沒有作弊。
因為，每次進考場，監考人員沒有不站在我身邊的，真要作弊哪有機會，就連唸大學的時候，我也問過助教：「老子又不作弊，你老幹麼站在我旁邊？」
助教很嚴肅的回答：「你看起來就像是會作弊的長相。」
你覺得這是不是以貌取人？嚴重的歧視？

既然每個人都是主觀認定我會作弊，因此，對我投下高度的「防弊成本」，這也意味著，本人的作弊犯罪成本較高，被活逮的機率高到不行，那你認為，我應該要在作弊技巧上「精益求精」？還是要在學業上「只求過關」？

人生中大概不只面對考試，大概比賽或是拼業績等等，需要衝績效的場合，多少都會面對他人找槍手或作弊的憤恨不平，與內心的掙扎衝突。
不知道有沒有人是幹業務員的，看到同事被大戶灌單灌到超過自己辛苦打拼得來不易的成績？這種悶，應該會讓你更痛恨槍手的存在？還是覺得：「棍！林北下次也來找大戶灌單灌到爆！」

人生處處不作弊，差別除了不被抓包比較好看以外，還要玩得讓別人心服口服，但是，這太難了吧！

考試作弊的心態，到底會是哪一種呢？
相信有人是十足的「實力派」心態，堅持自己認真學習的才是真的，靠作弊拿到畢業證書，出了校門，絕對經不起檢驗。

我聽過最有趣的的一種說法是，有人堅持自己是「憤而作弊」，因為大家都作弊，要是我一個人不作弊，導致成績被比下去，那就是傻子，因此，這位老兄並非發憤圖強，用實力告訴大家，我不作弊也比你們強，而是使用「憤而作弊」來超越他人。
至於這種「因為痛恨人家作弊而跟著下海作弊」的心態，到底是找個藉口合理化作弊的行為？還是真的「義憤填膺」到了極點？誰知道啊？

有次看到一個學弟，正在研發新款的高科技小抄，我很好奇的問他：「製作這種小抄的成本不便宜，也滿費工夫的，你要不要考慮認真花20分鐘背一下吧！哪怕是背了以後，考過就忘記也好。」
這位學弟的理由，挺有意思的，他老兄說：「對這個科目沒有興趣，以後也用不到，所以，用小抄代替唸書比較節省時間成本。」
只是，我不太確定，他後來是怎麼應付他本科必備的專業科目的？還是「為賢者諱」，保留一下吧！不過，這種很有成本效益觀念的讀書心態，大概也是沒用的書，不會考的書，通通不用唸的教育功利化積累的成果吧！

不過，有些人倒是坦承，因為外務太多，所以，沒空唸書，只好作弊混過去。
也有人更坦白的說，當初唸某些科系沒有興趣，矇著眼睛填進來的，唸得太痛苦，只好作弊混文憑。
不管怎麼說，這些說法，都算不滿意但可以接受。要比起上述「憤而作弊」的說法，要來得合情合理一些。

原則上，基於公平原則，真正用功準備唸書的學生，不會容許作弊行為的出現。而當老師的人，要怎麼防弊，恐怕就是一門學問。

要用「性善論」相信學生都是好人，一定不會作弊，賭賭看人性會不會這麼賤，那就用「榮譽制」，起碼，台灣已經有「良心商店」，店裡沒有店員，讓你買東西自己投錢，聽見自己「良心的聲音」，甚至也有「榮譽停車場」這種事情，也許，有羞恥心的人，真的在面對「考試榮譽制」，還真的不會作弊。
當然，也可以降低考試門檻，讓作弊行為變得可有可無。好像最常見的就是「open book」，歡迎你帶參考書進場，不過，書帶了跟沒帶的意思是一樣的。要不然就是來個考前猜題，老師公佈百大題庫，只是，遇到身懷家傳絕技的「毫芒雕刻」高手，也沒皮條。

既然有篤信人性本善的好好老師，相對會有「防民如防賊」，堅信「人性無善無不善」，只有不加管教而導致「性惡」的嚴師。

我就遇到這種考試防弊的招數之多，對學生具有高度不信任感的老師，除了安排梅花座，外加四名助教巡場，附帶查驗學生證，順便查驗手心和原子筆有沒有小抄，只差沒叫穿短裙的女生撩裙子掀內衣檢查而已。
這樣「防弊」是很好，不過，感覺就是非常令人不受尊重。

通常輿論會以「教不嚴，師之惰」的理由，要求當老師的要好好處理考試作弊的行為，以免學生幹了什麼壞事，會有報應算在頭上，老師也當得非常無奈，前兩天不是才有個中醫系的老師因為防止學生作弊過頭又登上新聞版面了嗎？

所以，我看過最兇猛的老師，並不是像前述的「嚴打作弊」，而是堂堂點名，堂堂要求學生發言，期末之前交書面報告，還要上台口頭報告，就是不採取筆試。靠！這種搞法，有誰還有能耐動用高科技工具作弊？有誰還能找槍手上課報告？要到網路複製轉貼，別以為老師不知道？我看你怎麼作弊！

結論就是，要是每個老師都像這位老師這樣辛苦一點，我看，學生除了不選他老人家的課，要不然就是乖乖去上課，兩條路讓你選一條。所以，不怕聯合報記者整理百大作弊招數昭告天下，只怕老師不夠認真，這才是當前的教育界能夠有效防治考試作弊的大絕招。

這次的集體槍手作弊事件，是因為槍手長得讓助教覺得很陌生，要是遇到不太點名的教授，不知道有沒有機會抓到槍手喔？不過，古代真是滿流行找槍手作弊，這有個笑話可以反證。

由於古代沒照相機，考生的長相只能靠文字描寫，在填報名表的時候，就由考生詳細的描述自己的長相，等到要進考場龍門，再由監試人員仔細端詳。
有位考生，鬍子長得稀稀疏疏，在報名表上填個「微髭」。
主考官看了這傢伙一眼，指著他老兄說：「你是槍手，脫下去賞三十大板。」
考生大聲喊冤：「大人！我這『微髭』是指我的鬍子不多啊！」
大人曰：「大膽！還敢狡辯！孔子說，『微管仲，吾被髮左衽。』這個微字的意思就是『沒有』，所以你這微髭的微，就是沒有鬍鬚。」
考生再度喊冤：「大人！既然這個微就是『沒有』的意思。那麼，大人『微服出巡』，不就是光著屁股出巡嗎？」

生物學家的實驗證明，要是給黑猩猩機會，黑猩猩是會作弊的。連猴子都會作弊了，更何況是人咧？
這不是為作弊行為合理化，只是，作弊似乎無可避免成為人類順理成章的「合理行為」之時，到底要走穩健的長線策略？還是你願意賭一把風險很高的短線投機行為？
在於每個人的價值取向不同，可是，要負擔的代價，以及未來的結局，可就大大不同，在這裡我不願意以道德教條姿態的強調「短線投機的行為不好」這種軟弱無力的道德文章，但是，話說回來，防弊這件事情，拿著無限上綱的道德教條講了半天，實際上，也是私心的保障自己的權益而已，與其天天擔心他人作弊敗壞道德風氣，還不如退一步想想，「一時的僥倖，不代表永遠都會暢行無阻」，人總不能等踢到人生的鐵板之後，再來好好想想吧！

要寫道德教條式的省思文章，人人作得，但是，自己能不能把握每個人生小事件的關卡，且容你慢慢想想吧！ 

2007/06/15 聯合新聞網首頁，意見評論｜城邦論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