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和心歆在飲料店分開後，她直接到劇組排戲，而我則在打完工之後再繞回學校，除了想借幾本書來刺激劇本寫作的靈感之外，還有另一個重點則是，我不想回到住處的時候，因為獨處的關係而又開始胡思亂想。

    晃了半小時左右，我選定了同系列的兩本散文作品，並在閱覽室找了一個靠角落的位置坐下，才看了兩、三篇，就想起在飲料店時突然出現的晴之，以及我那一串說出來時連自己都感到驚訝的……「告白」。

    我皺起眉，把散文放在一旁，然後趴在桌上，不僅將在飲料店發生的事想了一遍，就連最近周敦的表示以及沒品男在電話中提到的「想當面告訴妳」的事，都認認真真的想了一次，最後還想到了在晴之面前衝動得脫口而出的話。

    事實上，我很清楚自己心裡不但沒有因為這樣的衝動而感到後悔，還反而在一股腦兒的說完之後感覺莫名的輕鬆，盯著一旁的粉紅色手機，隨著手指不由自主的觸碰，潛藏在腦袋裡的思緒也不自覺地繞著沒品男打轉。

    原來，真的像心歆說的那樣，喜歡上沒品男了啊！偏偏遲鈍的自己，還必須藉著晴之的無理取鬧才能發現這一切……想想，似乎有點不能原諒自己的愚蠢，不能原諒為什麼自己會這樣後知後覺。

    不想了，我將東西收拾好，到借閱處辦了借閱手續，踏出圖書館正把手機的震動轉換成鈴聲的同時，手機正巧閃著來電者的名稱。

    「喂，阿敦！」我急急將手機貼在耳邊。

    「小謹，妳在家嗎？」

    「呃，沒有……」

    「那？」

    「我在圖書館門口，有事嗎？」

    「剛剛在飲料店和晴之他們討論完報告，想問妳要不要一起吃點什麼。」

    「不用了，好像還不餓耶！」

    「現在還不餓？」周敦的聲音裡藏著疑惑。

    我看了一眼手錶，雖然太陽還沒完全落下，但的確是該吃晚餐的時刻，「不知道怎麼搞的，就是不餓。」

    「那妳在圖書館門口等我。」

    「等你？」

    「嗯。」

    「為什麼？」

    「等我一下，五分鐘，好不好？」

    「好。」我點點頭，坐在圖書館前廣場的涼椅上。

    果然，五分鐘左右，周敦就已經氣喘呼呼的站在我面前，落下了一半的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沒有超過五分鐘吧？」站在我面前的他，微笑的看著我。

    我假裝看了手錶，發現自己也跟著他不自覺地揚起微笑，「差十一秒就五分鐘了。」

    「那還好，沒有遲到，快吃吧。」我這才看見，他捧在手上裝了食物的耐熱袋。

    「這是……」

    「既然妳說不餓，所以我買了幾個紅豆餅，一起吃吧！」

    「嗯，」我點點頭，看見他額頭上冒出的晶瑩汗珠，微映著夕陽的光芒，「謝謝。」

    「是朋友，還需要這麼客氣嗎？」他坐在我身邊，「要什麼口味？」

    「奶油。」

    「這邊是奶油的。」他將袋子遞到我面前，指著。

    「謝謝！」我拿了熱騰騰的奶油口味紅豆餅，咬了一口。

    「不要客氣。」他也拿了一塊，同樣吃了一口。

    「以後別因為這種小事跑那麼急了，我多等一會兒，或者在紅豆餅攤子前等你都可以，總之，不要這麼趕。」

    「呵，對一直有在打球的我而言，其實不算什麼。」

    「可是……你的腳傷才剛好，一下子跑得這麼急，」我低下頭，看著周敦已經沒有包繃帶，而且還穿了球鞋的腳，「會不會怎麼樣？」

    「不會，醫生說已經完全痊癒了。」

    「嗯，反正啊……以後不准再這樣了，」我叮嚀，「就算你遲到十分鐘、二十分鐘，我也不會怎麼樣啊。」

    「十、二十分鐘可以，三十分鐘就不行了？」他開起玩笑。

    「這個嘛！看在紅豆餅的份上，我想我還是可以原諒。」

    「呵！其實我怕妳等得無聊。」

    「不會！」我笑了，「無聊的話，我會把剛剛借的書拿出來開始閱讀。」

    「我怎麼知道妳剛剛有沒有借書？」他再從袋子裡拿了一塊紅豆餅，咬了一口之後，露出熱騰騰的紅豆餡。

    「呃……就算沒借到半本我喜歡的書，我也會拿出手機玩遊戲啊。」

    「說不定妳手機沒電。」他瞇起了眼，笑笑地看著我。

    「手機沒電？那我怎麼接到你電話？」我假裝對他翻了白眼，然後誇張地反駁。

    「說不過妳，」他吞下紅豆餅，「總之，每次和妳約好什麼，我就是不想遲到。」

    「阿敦！你特地買給我吃，我已經很開心了，等個幾分鐘，我真的不介意。」

    「我知道，」他微微側身，認真的看著我，「但我真的不想再遲到了。」

    「『再』遲到？」我蹙眉，反問。

    「是的。」

    「不想『再』遲到了？」再問了一遍，然後我迅速地想了想周敦的話。

在我的印象裡，每次和周敦約好的時間，他向來都是提早出現的，根本沒有遲到的紀錄啊！為什麼他說，「不想再遲到」了呢？

    「嗯，」他點點頭，「因為遲到而錯過，我想是我這陣子以來最後悔的一件事。」

    「什麼意思？」

    「沒事啦，」他臉上有淺淺的笑容漾著，「好吃嗎？」

    「嗯，好好吃，」我咬了最後一口，疑惑地望著他，「你剛剛說錯過什麼，後悔什麼？」

    「沒什麼，對了，下午在飲料店的時候，我聽同學說晴之又和妳吵了一架？」

    「是啊！」我無奈地聳聳肩。

    「沒被嚇壞吧？」

    搖搖頭，「沒有，我是堅強的方小謹啊！」

    「真的？」他揚著眉問。

    「是啊！當時的我簡直因為她再次無理取鬧的舉動氣炸了，但現在的我卻覺得應該感謝她才對。」

    「怎麼說？」

    「因為她讓我弄懂了一件事，也想清楚了內心裡真正的感覺。」我看著周敦，突然覺得有必要讓他知道這個發現。

    或許殘忍，但我相信這會是幫助周敦的一種解藥，就像他所說的「喜歡的感覺，不是說放掉就能放掉的」，因此儘管我不確定周敦是不是真的能把我當成朋友，我還是決定告訴他我喜歡上沒品男的事。

    「唔……」

    「你有沒有聽見我對晴之說了什麼？」

    「沒有。」他搖頭。

    「我告訴她其實我……」

    「真是的，顧著講話，紅豆餅都涼了，」他笑笑的打斷我的話，從袋子裡拿了一塊再放在我手上，「這次吃紅豆口味的。」

    「嗯，」我接過微涼的紅豆餅，「紅豆餡好香喔。」

    「對啊！我很喜歡這家紅豆餅。」

    「跟廣東粥那家店一樣的喜歡？」

    「是的。」他還是微笑著。

    「對了，我剛剛話說到一半啦，我跟晴之說……」

「妳喔！真是的！紅豆餡都吃到臉頰來了，」他伸出手，輕輕地擦掉我臉上的紅豆餡，「妳是孩子喔？」

    我尷尬的笑了，「呵！才不是呢！」然後我抬頭，望著眼前的夕陽，發現已經接不上剛剛的話題。

    但儘管如此，我還是下了個決定，決定一定要找個適當的機會告訴周敦，關於自己喜歡上沒品男的事。

    因為我很明白，這種感情的事，可以一開始就拒絕、就狠狠地讓對方痛一次的話，應該會比持續讓對方付出要來得好。

    何況，周敦是我的好朋友，我覺得有必要讓他明白這一切，才不會讓他愈陷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