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一次的偶然，看到一本記敘順化古城的越文書。其中一篇述說人心淨化的故事，人心淨化後解除了心靈的焦慮與痛苦，以智慧去清除心念中的執著、癡迷和無窮無盡的煩惱。此文章意味深長，情味醇厚。文中那種渾然天成的自然景觀，感動人心而感悟人生的無常。此書讀來別有一番滋味，晴空萬里，風輕雲淡，一種清新自然的味道。

  原文為 Tâm Huế 「順化的心」。作者Trần Kiêm Đoàn陳兼團，京族。生于1946年，越南順化。畢業於順化大學與北美西岸的CSUS大學，曾執教於越南廣治阮潢學校、順化同慶女中、Cosumnes River College (California) 。現定居於北美加州，Sac State University (California) 講師。

  譯者雙魚，漢族。生于1963年，越南順化。畢業於峴港樹人，現定居於北美東岸。

  「順化的心」原版越文，翻譯成中文的標題譯為「靈心」，以附合一個充滿禪意的故事。

順化空明心     Tâm Huế là tâm không

如浩瀚宇宙     Mênh mông hồn vũ trụ

枕天姥鐘聲     Gối hồi chuông Thiên Mụ

眠於無垠宇     Nằm ngủ giữa bao 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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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心〉

  十九世紀初葉阮福映和西山政權的戰事結朿，一個新的朝代從此誕生。

  不再馳騁在沙場上的戰馬終日與牛群悠蕩在山林原野，草原上柔和的風聲代替往時千軍萬馬廝殺聲。饒勇善戰的士兵解甲歸田下鄉與民同耕。和平的氣氛洋溢著天下人間，另一場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的冷戰卻在宮庭中悄然進行。

  公元1802年阮福映率軍剿滅西山政權，建立阮朝並定都於富春(順化)，改年號嘉隆，國號南越。

  天下太平後的文武百官皆擱筆掛劍。各出其謀寸步不離的向帝君爭獻殷勤，盼望龍心大悅以得寵頒賞爵祿，仕途平步青雲享盡榮華富貴，手中權力凌駕於他人之上。

  阮映嘉隆帝只喜歡觀賞到手的萬里錦繡江山，明媚秀麗河川，瓊樓華殿宮闕，厭惡他人隨側不時地藉故舊事重提以邀功求賞。

    帝君不再臥薪嚐膽，他只想忘卻以往被西山阮惠精兵追擊剿捕的歲月；從內陸到東海、昆山至富國的多役戰事早已煙消雲散，千萬戰士的血已乾骨已枯，往事不堪回首。在他心目中昔日與群雄稱兄道弟，與兵同蓆而臥，共食共飲，共履艱危，義均同氣的苦難日子不再，一切豪情壯志已隨風而逝。

  全朝百官也忘掉「只可共患難、不能同富貴」之道理，他們摸不著帝君的心思情感。眼前的阮映只想劃清君臣的界線，並下旨諭令執行「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之法規，違者重懲無赦。

  往日長征時期兄弟良友之間的舉手投足親密動作，現被視作犯上欺君之罪。正如禮部尚書與北岐總督阮文誠的暱交，密友關係令阮映心中不快，作戰時期阮文誠是阮映的得力右手，此事令阮映有感於眾人前失盡帝威。

  上有君王對群官的猜忌，下有開國功臣如黎文悅、阮文張、阮太源、阮文誠、黎光定、阮文欽等人搞派系鬥爭，分裂為若干小圈派系而相互勾心鬥角。

  帝君處心積慮慎防功臣叛變，臣子惟恐他人得勢而自身失寵，人人惶惶不可終日。從此朝中彌漫著一股肅殺之氣，彼此之間的精誠情誼已蕩然無存。

  凡事無絕對，有人卻功成名遂，急流勇退，歸隱於山水蒼林間。

  他是一位親王，性格冷冽，才華出眾，曾與阮映並肩作戰，多次出生入死而功業彪炳。親王多才多藝，學問浩淼博大，智識淵博如浩瀚的大海洋，故世人都尊稱其為「智海」親王。

  智海親王隱居於天姥寺西北方的「翁王府」，如眾所知翁王府並無任何金銀珠寶，王府庫房裡只堆滿著書冊畫卷、墨錠、筆架硯臺。

  親王讀過的書堆積如山，洗滌筆硯的荷池池水黑似墨，工作於王府的家丁有人三年來未曾見過親王一面，只因智海長年累月深鎖於書齋中。

   智海親王是阮氏皇族的驕傲。雖阮映統一山河稱帝，但收服不了富春(順化) 以北愛州(清化省)士大夫們的心。雖然阮映有著堅韌不拔的恆心毅力，但缺少前朝西山光中王阮惠的光芒氣質，更不是顯赫的正統昇龍皇族，智海親王無形中彌補這些缺陷瑕疵。

  智海記不起多少次和阮映在槍林箭雨同進共退，憑他機警過人而逃過重重殺機，最後取得勝利，造就阮氏皇朝的千秋大業。智海功不可沒，可是在巔峰時刻他急流勇退，藏身於野，終日與書香為伴，婉拒朝廷一切的列侯封爵。

  每次朝中有極其隆重典禮或迎接國外使者之時智海才曇花一現。智海的淵博學識和行雲流水的機敏辯論令人欽佩五體投地，不怒自威的氣勢使人敬畏。雖然智海親王無一官職爵位、但在眾人心目中他有著至高無比的權威。

  嘉隆帝於公事或底下私事的難題都起駕親臨翁王府詢找答案。以致眾權貴多次上門諂諛巴結，千方百計奉承討親王歡心，求請他於阮映耳邊美言讚賞，望得到帝君的青睬。

  可惜智海都不為所動，一切諂媚阿諛只不過是夏日的白雲蒼狗、秋夜的蛩聲蛙鳴而己。

  春去夏來、秋盡冬至，風起雲湧，潮起潮落。不管外面世間多少事故變遷，智海都埋頭伏案於他的經書詩詞字畫，長伴著他是那漫長的孤獨。醉裡挑燈看劍的日子早成為過去，現在的親王挑燈閱卷已有三年多。

  親王有個忘年交的風雅人士，名曰阮文銓，是第一功巨阮文誠的兒子，阮文銓才華出眾、文采卓絕。年紀輕輕已考取舉人卻不想當官，他於城外的東巴坊成立一個「騷壇」會所，終日逍遙於琴棋書畫中。

  智海長年征戰、飄泊於五湖四海，識多見廣、處世經驗豐富，長期和法國人的接觸使他知道於那遙遠的天邊有著一股強大的力量，有著一種和〈論語〉〈中庸〉卓然不同的思想結構。他理解到還有其它更好的方式去管理治國，而不是只於朝庭中俯首聽命的精忠報國。

  官府門户出身的阮文銓有著少年氣盛的光芒，他的夢想大不了是壯士騁馳於草原，搭箭射鵰或月下磨劍弄武，最高境界也限於荊軻橫渡易水之豪情壯志。騷壇會所盡見文人雅士的風花雪月，浮誇虛華，無病呻吟的詩文樂府。

  雖然智海與阮文銓有著一樣的興趣嗜好但不同的抱負理想，以致一老一少的忘年交越行越遠。最後智海仍然安於他孤單蝸牛殼中的「踡跼兮寒局數，獨處兮志不申。」

  嘉隆十三年(公元1814年) 的文字獄撼動全國，震驚了舉國上下的文人騷客，尤其是順化京城盡在風聲鶴唳，驚惶戰慄中。

  緣由阮文銓得知於清化省有兩位時運不濟、落魄潦倒的人才名阮德潤和阮文奎；性好惜才愛將的阮文銓寫了一封邀請信函並命書僮家僕遠送到北方愛州。信中詩文如下：

聞道愛州多俊傑     Văn đạo Ái Châu đa tuấn kiệt,

虛懷惻寂欲求斯     Hư hoài trắc tịch dục cầu ty.

無心舉抱京山璞     Vô tâm cử bảoKinh Sơn phác,

天將方知驥北騎     Thiên tưởng phương tri Ký Bắc kỳ.

幽谷有香千里遠    U cốc hữu hương thiên lý viễn,

高崗嗚鳳九天知     Cao cương minh phượng cửu thiên tri,

此回若得山中宰     Thử hồi nhược đắc Sơn Trung tể,

佐我經輪轉化機     Tá ngã kinh luân chuyển hóa ky.

  純粹以文章分析方面來說，這不愧是一首好詩，美中不足是太高舉未嘗素面之人而己。反而末端兩句詩文的十四個字被落人口實，對方仇家曲解原意，背地裡向帝君讒言告密。

  (待續)

 (當年法國人拍的相片，下載自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