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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2/11 08:15:17瀏覽716|回應0|推薦15 | |
二十多年前剛來到紐約時,他還是個黄毛長髮的HiFi迷,趁週末空閒時都從 Brooklyn跑過 Manhattan 的跳蚤市場去尋寶。最使人血脈僨張的是賣唱片的攤子,那個年代光碟CD剛問世第一年,還未普及大眾,他一個小時的工資只有5塊錢,扣了稅就不到4塊,新的英文唱片要十塊錢,二手貨只要兩三塊,的確實惠,不過錢不是重心,主要的是在一排排紙板盒中的一張張黑膠唱片裡尋尋覓覓那未知數的喜悅,是多麼的愜意歡心。 1975年,小城變天,新政權鉄腕肅清前朝文化,尤如神州之「文化大革命」,所有音樂都在禁制令內,外語書籍都被列為禁品,只有為政治服務的革命歌曲嗚嗚大叫,那是黑夜中最黑暗的時刻,正是他求知慾最旺盛之時,1976年的咖啡室只播放「純音樂」instrumental,1977-78年稍為鬆弛下來,有流行一時的 Disco 由黑人樂隊 Boney M 帶頭,咖啡室可播放 ABBA 的唱片,因為是瑞典樂隊,不是罪大惡極歐美資本主義國家的歌曲,故可播放於公共場所,但咖啡室也會為了招挾客人而偷偷的魚目混珠插放一些流行的歐美歌曲,文化署或公安人員來檢查時就給他們些好處而瞞天過海。 哪個時候大家都一窮二白,從自由世界一下子轉變成共產世界﹙上世紀六十年代的共產黨和今天的共產黨有點不一樣﹚,那鐵幕一閉合,天使折翼墮落,哀鴻遍野,天地化作零,以前和自由世界的國家有通商來往的商家都身受其害,作為華人二等公民飽受抄家之苦,市面經濟退化萎縮,小城停電是家常便飯,一個星期三兩天不定時的水電供應,敏感的身分尤如台灣郎的大陸新娘,大部份的職業都被限制,華人、那個時代在那個地方是被歧視、遺忘、無助、孤立的一群。小城的華人都知天命、默默的自食其力、都為個人、家人的前途努力奮鬥在失望中掙扎,只為逃出生天,吸一口自由的空氣。 有的人成功到達對岸成仙,有的身葬大海,有的身陷囹圄,有的像你像我像他,萍水相逢的聚在一塊兒喝廉價米酒、偷偷的聽那Beegees的How deep is your love,Eagle 的 Hotel California,Carpenters的Yesterday once more,墨西哥的Santana,The Who,Scorpion...偶然間來個The Beatles 的Don't let me down或萬世不朽的 Hey Jude;酒精在動脈中燃燒、靜脈中蒸發,明知抽刀斷水水更急,身體的器官承受不了那舉杯澆愁愁更愁、而那被禁固的靈魂都一直在清醒狀態中幽幽的嘆息,記不清多少個黑夜中的失眠,他心愛的女孩子坐上別人的機車呼嘯而過,他踏着單車落寞在後、茫然的看着夜空,小城的星空都一直清澈晶瑩,他想看從兆億年前來的曙光,他想證明人的一生是那麼的短促,人和蜉蝣在宇宙中分別不大,蜉蝣搧翅追月,人只想洗滌那疲倦的心神,雖然很受傷,但在轉動的唱盤那瞬間,微弱輕巧唱針的顫動中,一切痛楚都逐漸縮小,嵌入千萬光年中。 從閣樓上找出幾張1/4世紀前的唱片,是塵封多年的花樣年華。 每張唱片都有它的故事,它的往事,它的青春,每張都代表每一個時期於大都會的成長,多張老唱片都是當年小城的老歌,初來美國每個週末踏破鐵鞋的戰利品。 唱盤還可運轉自如,80後、新人類、X世代的娃兒那有機會見識過黑膠唱片播放的情況,那夾着沙沙聲的音響、正是那黑暗年代的情懷、靈驗無比的心靈止痛藥,如漫天黄沙下那清涼的月牙泉,長年累月從地心冒出沁人心脾的冰涼泉水,都堅守著那份執著,給予荒漠上一方綠洲、翠綠的一彎明月、是歲月堆積的淚水、是寒武紀的承諾、大地的慈悲。 立春、元宵已過,又見雨水, 朋友、情人不再,八千多個日子就這樣的流逝。 唱針擦出的音韻,正告訴我一些過去的心事,只是當時己惘然, 無可追悼、無從招認那番任性,只因為太痴心迷戀「遺失」的那抹淒美,所以不曾保留心中的妄想,雖然得不到理想的歡心,但一樣感受到那份痛快的失落。 失落,是一種洒脫的幸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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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