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採荔？　　　■許其正

2014/07/05中華副刊

　季節已近荔枝成熟時。剛好二妹在南投嫁女，趁著去參加喜宴之便，我和內人蜜子於宴後，搭從南部載親戚前去參加的回程專車，回潮州探看荔枝成熟狀況。
　今年荔枝結的果實不少，一串串，把樹枝都垂彎了，掩映在枝葉間，照理說應該可以大豐收；可是我們人住在北部，很少回去照顧，灌水，施肥，噴藥，這至少必需做的工作幾乎沒做，結的果子雖多卻不大，健康不良，尤其根據過去經驗，因為沒噴藥，果子一剝開，蒂頭便可能有蟲在那裡蠕動，現在它們還沒紅透，要採可得好好挑選。
　怎麼辦呢？
　還是採吧！既然來了嘛！採一些嚐嚐鮮也好。
　這座荔枝園已種了約三十年，長得茂盛而高大，採起來不易。我們取了梯子，拄在樹間，開始挑選比較熟的採。
　蜜子很高興，一馬當先，搶著爬上梯子，開始採了起來。她在上方採，採一把就放低，讓我接。她說我年紀較大，爬高較危險，不讓我爬梯子。其實她才比我小五歲，又比我年輕到哪裡去？是高興使然吧！荔枝莖枝脆，結果子的地方枝子較小，一折就斷，也不需用什麼太大的力氣，我又不是沒採過，她要採就由她去吧！想起廿幾年前，我比較「年輕力壯」，四十幾歲，都是我採，而且不用梯子，整個人爬在樹上，那麼採。那時我是大剌剌地把大莖枝抝斷，整支整支地折下來，然後由她在地面採果子，採過的莖枝就任由它們去枯乾腐爛，順便當肥料。記得有好幾次，我用力過度，竟然連莖枝連人從樹上摔下來，只是唉喲幾聲就爬起來繼續採了。
　說是這樣說，採荔枝卻不是什麼輕鬆事。荔枝樹，整天整月整年站立在那裡，日曬雨淋風吹，不避塵土，鳥屎蟲屍都概括承受，可以想像得到，極髒污之至，而人在其中採果，一天採下來，全身除衣服外，整身整頭整臉都是汗涔涔的，烏麻麻的，更甚的是，枝葉繁雜，幾乎沒空間讓清涼空氣進去，整身的黑，整身的汗，採後疲累是必然的，不是一般想像的舒爽，更沒泰戈爾寫的那種愜意，我所寫的詩＜果樹園的呼喚＞也只是一種想當然的最美虛擬。凡是農事都是很辛苦的，不可能如旁人想的那麼輕鬆。當年楊貴妃在宮廷裡，吃人家從嶺南採了送去的荔枝，是一種享受，她哪知道採的人和送的人有多辛苦？
　這時，蜜子突然想起，該打電話找她弟媳帶孫子前來看一看，便下梯子打手機，我於是趁隙搶著爬上去採。幾分鐘後，她弟媳帶孫子來了，沒想到她好心地買了冷飲來。我採得正熱，正是得其所哉，從梯子上下來，打開瓶蓋就著口就喝，一邊交談。正說話間，突然一陣暈眩襲來，加上嘔吐，我支撐不住，只好往地上躺，把他們嚇了一大跳。
　其實那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從小好像老天就對我特別照顧，不准我透支體力。雖然我在鄉間農村長大，身體一向沒什麼問題；但是每次透支體力，就會出現這現象，這次則加上同一個月已做了三次旅遊，最後這次三天兩夜，前一天才從墾丁回來，又夜間坐車從南投趕路，是否體力透支過度？也有可能是喝冷飲太猛受了「傷」……不過，年紀大了，機能退化，體力差，也不無可能。我是否也如楊貴妃需深居家中，安享荔枝，不能去採了？或只能借問「廉頗尚能飯否」了？我在心中自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