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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岸，花正盛開      ＊莫云

　《彼岸花盛開之島》是旅日作家李琴峰榮獲「芥川獎」的作品。中文版雖然也由精通雙語的作者親自執筆，然而書中經她創新後再行翻譯的語言，乍讀之下卻教人感覺相當詰屈彆扭。（除了一般島民使用的「仁保尔語」外，前幾章「日之本言葉」漢語拼音夾雜英語的呈現，以及將所有的中文翻譯集中在書末，都形成閱讀不便與情緒中斷的障礙。）所幸隨著故事進展，讀者也漸能體察這些語言設定的用意。（能閱讀日文原著者，想必更能得其精髓。）

　毋庸置疑的是，這本書的內容充滿了個人烏托邦的想像。儘管作者一再提醒我們小說是虛構的，島嶼是架空的。讀者依然可從故事的背景和特設的語言聯想到類似摩梭人的母系社會以及湘南「江永女書」的性別議題；也能自行揣構一個雞犬相聞、與世無爭的孤島原型。

　在那個無須被種族性別或社經地位「強行分類」的國度裡，物質需求普遍極簡化的生活已幾近回歸自然。而人與人之間甚且無需仰仗血緣關係，就能相互照顧、彼此信賴依存。這裡更沒有文明世界的刻版形象，無論男女，成年後皆可擁有住屋，自由選擇是否撫育小孩，女性同樣可以出海鏢捕旗魚或從事其他耗費體力的工作。島上的社會秩序則由一群經過篩選的「女呂」維持著，她們使用特殊的「女語」，負責祭祀教育，甚且肩負著歷史傳承的使命。

　然而，島嶼美麗的神話，卻在一個漂流至此的女孩正式成為女呂之後被戳破了。原來這一切皆源自黨同伐異、恃強凌弱的暴力，島上的居民皆是因為血統不純而被母國流放的棄子；更令人駭異的是這些昔日的受害者竟演變成屠殺弱勢的加害者，直到彼岸花一般殷紅的鮮血染透大地，那些恃強好戰的男人才幡然覺悟，將歷史詮釋的司掌權移交給溫雅守禮的女性——而島嶼上遍開的大片彼岸花，不僅具有麻醉醫療的實用功能，也據守著通往幽冥世界的入口，提醒著島民那段血淚的教訓與靈魂的救贖。

　意外的是，坊間對此書的評價竟是褒貶兩極。有些讀者著眼於語言的晦澀造作，或刻意檢視此書在國族與政治上對應的精確度；有人責難其中多處情節與現實生活脫節，甚且有為男性不平而發聲者（全然無視小說的虛構性）。個人以為書中著重的應是面對生命百般艱難的無奈，以及迷惘的心靈渴求出口的想望；尤其在讀到附錄的「得獎感言」時，心頭更是一陣糾結，隱約也明白了長年羈旅異鄉的作家筆下何以衍生出這樣的作品——世間或許容不下烏托邦或理想國，許多有形無形的藩籬與框架更是難以拆除；所幸文學與想像的天空沒有邊界，每個人也都能在心中或筆下自行構築一片避世憩息的桃花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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