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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本書，六個女人       ＊莫云

　讀過張戎寫的《鴻——三代中國女人的故事》（Wild Swans——Three Daughters of China）後，又接續閱讀了她的另一本近作《宋氏三姊妹與她們的丈夫》（Big Sister，Litter Sister，Red Sister）。前者順著時間軸的延伸，細說自家祖孫三代女性的成長與滄桑；後者走筆於交錯的空間，為鼎足叱咤時代風雲的三姊妹拼圖畫像。

　《鴻》一書的故事從作者纏小腳的姥姥說起，一個年方十五、荳蔻初萌的女孩，懵懂中就被生父送給軍閥做妾；丈夫死後，她又帶著年幼的女兒改嫁憐惜她的老中醫，從此跟著女兒與外孫們度過既幸福又艱難的一生。

　書中命運最跌宕起伏、也是著墨最多的，是作者的母親夏德鴻，那個一生幾乎與整個近代中國的顛躓苦難串縛在一起的女人。她年輕時就傾向共產思想，抗戰勝利後嫁給一個高幹，生兒育女之外，還得跟隨丈夫歷經千里長征、國共內戰、文革勞改。在時代動亂的風口浪尖上千錘百鍊，始終消蝕不了她對家人的愛與堅強的意志。

　相形之下，身為第三代的作者則幸運得多，儘管年輕的她也曾因政治因素，被迫輟學下鄉勞動，卻因家庭的支持呵護，終於等到改革開放，振翅翱翔，鴻飛萬里，寫下多本暢銷的中英文傳記。尤其這本形同家族傳記的書，如實揭露了嚴酷荒謬的政策下，多少升斗小民無辜受害的現實，更創下全球超過千萬冊的驚人銷量（在中國仍被列為禁書）。

　另一本敘寫《宋氏三姊妹》的書，其中角色皆是廣為人知的近代歷史人物，作者因此必須參考大量文獻檔案、書信日記，反覆縝密查證，以求其接近真相而不落老套。或許恰是為了一新讀者耳目，這本顛覆稗官野史的書，讀來雖感新鮮，然而作者對書中人物幽微心理轉折的揣度，以及有些顯然出自個人觀點的批判，也難免教人心生疑竇。

　書寫宋家三姊妹，自然得先溯及她們的父親宋耀如發跡的傳奇，才能提供她們富裕的生活與豐沛的人脈。一如坊間戲論姊妹三人「一個愛錢、一個愛國、一個愛權。」對應靄齡嫁給富商巨賈的孔祥熙，慶齡嫁給被尊崇為國父的孫中山，美齡嫁給一代強人蔣介石，也算一針見血——難怪有人說當年的孔宋家族，手握大半個中國。

　其實，除了錦衣玉食、極盡豪奢的生活，姊妹仨的精明幹練，也是眾所矚目。尤其是美齡被譽為「永遠的第一夫人」的麗質貴氣，與她在美國外交遊說的魅力；以及慶齡為了維護「國母」名譽尊嚴的內斂堅忍，靄齡以照顧兩個妹妹前途為己任的「長姐如母」，都令人印象深刻。而國共分裂後，慶齡與美齡因「各為其主」導致的內心波瀾洶湧，更是不言可喻。

　走過戰亂頻仍、動盪不安的大時代，不論為國、為家，抑或只是為了護守個人信奉的理念。張戎筆下的六個女人，儘管有著迥異的生活背景與社會角色，共同的特點則是面對生命的橫逆來襲時，都具有超越常人的處世智慧與伸屈韌性，這也是她們能一肩扛起家庭，乃至撐起半壁江山的「軟實力」。而她們百轉千迴、劇烈起伏的命運，更讓人興起「真實的人生比小說更曲折」的慨歎。

＊原載2021《更生日報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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