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寶爸比週記——大鬍子爸比沒人愛II

鬍子已經留了一個禮拜多，我似乎也漸漸習慣鬍子的版圖在臉上延伸擴張，偶爾被自己的鬍子扎到，也似乎比較不那麼痛了。

我的鬍子由嘴唇上方開始順著嘴唇邊往下蔓延，筆直地往下行走，走到了下巴的轉角處再兵分兩路，一面往下巴集中會合，一面往臉頰兩側擴張，直到連結鬢角在兩側臉頰畫出一道弧線。

鬍子的長度大概在第一個禮拜之內最為扎人，那種要長不長、要短不短的長度，讓鬍子更是具有較大的殺傷力，渣起來的感覺，就好像是被廚房裡的鋼刷刮到。有時候不小心自己扎到自己，會有一種自虐的快感，但是同時卻也會萌生一種「我到底在幹嘛？」的想法。

不過，這段時期最為痛苦的，莫過於是與小寶的距離被迫疏遠。爸比再也不敢放肆地親著小寶的臉頰。以往只要爸比抱著小寶的臉頰猛親，小寶就會發出呵呵的大笑，是那種用盡全身力氣狂笑的那種笑法。在第一個禮拜的時候，爸比曾經有幾天很想放棄，爸比受不了必須停止跟小寶玩這種自創的誇張遊戲。

在上一篇文章中，我曾經拿減肥跟留鬍子比較，我那時認為至少有兩個地方這兩者是很相似的。現在，我突然想到，留鬍子跟減肥還有另外一個共同點：這兩者其實都跟脆弱的自信心很有關係。

在我繼續講下去之前我要先分享一個神話故事，是一則跟鬍子無關，但是與男人脆弱的信心有關的故事。話說聖經故事裡頭有個名叫參孫（Samson）大力士，大力士力大無比，天賜神力足堪抵擋千軍萬馬，因此可以徒手將大獅子撕成碎片（這段情節現今看來很沒動物保育觀念），跟他打戰的敵人看到他一頭亂髮上陣自然也是魂都被嚇飛了。後來敵人想到一個妙計，找來一個絕世美女要來使用美人計（反正自古以來大男人犯了錯都是因為有禍國殃民的紅顏禍水，不是嗎？）。這位大美人自是不辱使命，使出甜言蜜語兩三下就套出大力士的秘密。原來大力士天生神力的來源都來自他一頭亂髮。於是美人馬上利用大力士茫酥酥昏睡之際，拿出剪刀來，剪掉大力士的頭髮（要不然你以為要剪哪裡？）

大力士醒過來之後，發現頭髮全被剪光了，自然是全身無力，任人五花大綁，敵人自然也是有仇報仇、沒仇練功夫，紛紛修理落難的大力士。

這段故事出自聖經，但是經過大文豪米爾頓（Milton就是寫《失樂園》的那位）的妙筆改寫之後，這則故事更是深植人心，也是西洋文學中一個很常被拿來談論的典故。

不過讓我感到興趣的，並不是這個故事的文學地位，而是這個故事中隱含的一種禿頭男子自古來的集體想像：「有頭髮該有多好，有那麼多頭髮，我就會有萬能天神賜予我的神力啦！可惜我沒有，都掉光了～～」這個故事應該讓不少童山濯濯的男性讀者有過這樣的感嘆。

這裡所蘊含是典型二元對立的集體想像：有／無、力量／虛弱、神勇／虛弱、充實／空虛、、、。就某種程度來說，男人留鬍子跟參孫留著一頭蓬鬆亂髮有異曲同工之妙，兩者似乎都符合了上述的二元對立價值彷彿是留了鬍子就會具備上述幾項正面的特質。

從小到大，看過的武俠劇中的大俠通常都要有著大鬍子的造型，而且鬍子的造型更是會反應出大俠功力的高下。鬍子留得漂亮的，通常都是劇中的男主角，要不也會是男主角的大哥等等的大英雄角色，而且一定都會有功夫超強、見義勇為的俠客精神。而且萬一不小心大俠輸掉了決鬥，等他再度出現的時候，大俠一定是以滿臉大鬍子的造型再度重現江湖，這段消失武林的時間，一定也是在深山中苦練功夫。

類似這樣的劇情安排其實是有很多實用的考量，首先，在深山中整理儀容不方便，所以開始留大鬍子是可以允許的。其次，這樣的大鬍子也是一種決心與毅力的展現，彷彿是跟觀眾宣告：你看好囉，我是有躲起來苦練的喔～～再來，對觀眾的視覺刺激來說，留鬍子更是一種戰鬥力升等的展現，俠客的功夫升等了一級，造型自然要變得猛一點。

所以囉，在武俠小說的定義中，留鬍子代表著力量、決心、進化、魅力等等的元素。大俠，自然要有大俠的樣子，鬍子一定是不可少的。

至於留著鬍子的大學老師會不會有著比較高深的功力，這一點我是挺懷疑的，至少在我身上，留鬍子的前後過程我並沒有感應到萬能的天神賜予我的神力。但是，這樣的造型對被迫要看我的人（比如上我的課的學生，或是學校開會坐在我對面的老師），這就有很大的差別了。

這個禮拜學生之間比較沒有出現：「老師，你為什麼要留鬍子？」這樣的問題了，大概想問的都問過了，沒問的也不會想在見了幾次面之後還舊事重提。倒是我們學校的教務長對我的鬍子開始感到興趣。某一次開完會的時候，他突然滿臉笑容的跑來對我說：「你留鬍子啦？你的學生會更喜歡你～～～」

注意到了沒，在這個例子中，鬍子代表著魅力，代表了知識。可惜，答案是，並沒有。

如果在男人的集體想像中，留鬍子代表了智慧魅力的增長，這樣靠鬍子來虛張聲勢的信心來源，夠薄弱的吧？

有一天晚上跟一位綽號謝祖武的好朋友吃飯（這綽號是從阿嬤那邊來的，因為阿嬤說長得像謝祖武），有一陣子沒見面了，她一見面就問我留鬍子的事情（你沒看錯，誰說長得像謝祖武的一定要是男生呀？）：「留鬍子呀？一定很辛苦喔，要整理很麻煩吧？」謝同學一臉同情的表情。

「沒啦，就留嘛，沒整理啦。」我故作若無其事地回答。

這位犀利的謝同學哪肯放過這麼虛偽的回答。「少來，明明鬍子就修過，還這麼整齊，騙我咧！」真是不應該對謝同學故意擺架子的，我開始後悔了。

謝祖武繼續盯著這個話題追問：「像我小時候有一次燙頭髮，我也是跟同學講，沒有啦，我沒燙頭髮啦，我是自然捲啦，騙鬼咧，誰都看出來我頭髮燙得一塌糊塗。」我知道，我故作若無其事的回應，其幼稚的程度跟謝同學小時候一模一樣。

我後悔這麼故作悠閒的回答方法，大俠不都是應該要若無其事的講一些大道理嗎？顯然，有鬍子的人不一定都是大俠；就算是有鬍子，這鬍子也無法像是參孫的頭髮一樣會你帶來神力。

唉，男人的信心，其實是很薄弱的。